清晨,慈宁宫。
“……群英宫有消息,昨晚二王爷又幸了那个宫女,福安宫那边,武三姑娘哭了大半夜才睡下……”惠安太后坐在明亮剔透的妆镜前,由秋雨嬷嬷绾簪饰,碧云嬷嬷则在一旁低声禀告各宫的动静。
惠安太后正把玩着一只羊脂白玉镯,闻言,掀起两排长长的眼睫毛,口内悠悠道:“子铭自小任性妄为惯了,他一而再的做些出阁事,哀家一点也不奇怪,倒是德太妃那里……”
碧云嬷嬷每回禀告宫务时,都只用三言两语简陈事件,若是惠安太后对哪件事感兴趣,碧云嬷嬷才会和盘托出详细版的陈述。见惠安太后的言谈,止在德太妃那里,碧云嬷嬷忙细致解说道:“富锦候老夫人离开后,德太妃指了一个嬷嬷和两个宫女,照顾武三姑娘的饮食起居,昨晚,武三姑娘嚷嚷着想娘想回家,一直哭着不肯睡,后来许是动静大了,就吵到了德太妃,德太妃把嬷嬷和宫女骂了一顿,说她们怎么连个孩子都哄不好,德太妃亲自上阵去哄,武三姑娘反倒哭得更起劲,没过一会儿,德太妃就烦躁的厉害,又让嬷嬷们接
着去哄,最后,武三姑娘是哭累了睡着的,德太妃也跟着郁闷到大半夜才睡。”
惠安太后搁下手里的玉镯,嘴角微露讽意:“前日,哀家提议叫她娘家小侄女来宫里陪她,她但凡有点心,都不会答应哀家的提议……”“是呢,德太妃和武三姑娘虽说是姑侄,却一回面儿也没见过,陡来人生地不熟的皇宫,武三姑娘哪能说习惯就习惯,肯定是要闹些小孩子脾气……”碧云嬷嬷轻轻道,“武三姑娘不过五岁,又不是家里不受
宠的孩子,早早就学会了眉眼高低,她心里不舒坦了,自然会耍娇小姐脾气,德太妃的耐性又不好,这姑侄俩,还有的慢慢磨呢。”
惠安太后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看这情形,德太妃今天只怕又不来请安了。”汇报完各宫事宜,碧云嬷嬷拿起一只水色通透的翡翠耳坠,小心的给惠安太后戴上。惠安太后订下的规矩,众太妃嫔不必每日过来请安,每隔一日来慈宁宫一次即可,若是遇到风雨冰雪等恶劣天气,当日就自动免安,这般算算日子,福安宫的一众太妃嫔,每月至多请安半个月,若是赶上
时气不好,能有个十天就不错了。
总的来说,这样的请安规矩已经十分宽松。别的太妃嫔在规定的请安之余,还会时不时过来露个脸,以此表示‘太后娘娘虽然慈和御下,但我们不能不懂规矩’,只有德太妃,连半个月的请安之期,也三天两头告假,每次所用的理由,无非是什么心口
疼、胸口闷、头疼之类的装病伎俩。
“不来?”惠安太后望着打磨明晰的铜镜,嘴角微勾,“哀家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她要是不过来谢恩,哀家可不高兴。”
碧云嬷嬷一边给惠安太后戴另一只耳坠,一边轻声笑问:“太后今日是要淑太妃代您过去探望,还是召传御医去给德太妃瞧病,抑或是……”德太妃有‘装病’的张良计,惠安太后自不会拿她毫无办法,你不是身子不舒服么,好呀,哀家就找太医给你诊脉看病,第二天还不好?好吧,哀家再让某太妃替哀家去关心探望你,第三天病还不好?哦,有
头有脸的太妃们,你们把医术好的御医全带上,务必要把德太妃的‘病’给好好治妥。
惠安太后微转目光,瞧着碧云嬷嬷的圆白鹅蛋脸:“碧云,你就那么确定,德太妃今天一定不来?”碧云嬷嬷笑道:“娘娘何必故意考问奴婢,您想啊,德太妃今天要是来请安,自得把武三姑娘一起带着,可武三姑娘哭了大半夜,那俩眼睛指不定红肿成什么样呢,您若是问上一句,几个太妃们再调侃几句
,德太妃她……”肯定觉得面上无光啊。
惠安太后对镜轻拨两下耳坠,不再多谈此事:“你去瞧瞧元宝醒了没?哀家去看看小扇扇。”
元宝小王爷已经快五岁大,如今被惠安太后安置在寿康殿的西配殿住着,至于季子珊,因为年纪还小,依旧睡在寿康殿的一处槅间内。
碧云嬷嬷应声出去了,惠安太后也从梳妆台前起身,脚步悠然从容的绕转到小闺女睡觉的槅屋。
季子珊已经睡到‘自然醒’了。这会儿正赖在小床上,一忽儿左翻翻,一忽儿右滚滚,就是不肯坐起来,素容嬷嬷也不催小主子,就在一旁安静的笑等着,见惠安太后亲自过来了,素容嬷嬷忙福身行礼问安,惠安太后朝素容嬷嬷摆摆手
,尔后侧身斜坐在小床,朝满床打滚的小闺女招手:“小扇扇,你睡醒了呀。”
季子珊趴在柔软的绣褥堆里,朝太后亲妈伸爪子,口内奶声奶气的咯咯笑道:“娘——”
惠安太后抬手牵上闺女的小肉爪,眉眼慈爱道:“宝贝儿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