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凉的手机突突的在口袋里震动,她敛起眉头很是不耐烦。这还让不让人下班了——在她口袋里震动的,正是医院统一配置的手机。方才就是因为急诊室有个身份特殊的重要病患,所以她才没能及时下班。
听着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阵,她既不情愿的掏出来接了。
语气却很不好:“说吧,什么事?这次又是谁?让不让休息,这么疲劳作业,哪位大人物对我这么放心?”
那一头是个尖细仓促的女子的声音,后来又换了个男声。
诗凉在听到这个男声后,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默默点了点头,想起对方看不见,轻声说道:“知道了,现在是要进急诊手术室吧?”
挂掉电话,诗凉揉了揉眼睛望向方瑶和姜母,无奈的耸耸肩,还没开口说话,方瑶便朝她摆摆手,站起来说道:“您去忙吧,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的事让您这么费心,我就不打扰了。”
诗凉的眼睑稍往下垂,方才那个贵人,需要同方瑶提起吗?
随意点点头,指着报告说道:“你可以把这个带走,如果有需要,我很愿意再帮助你。”
方瑶将报告装好拿在手里,朝着诗凉躬身谢了,挽着姜母转身告辞。
这个单薄的身影此刻看在诗凉眼中分外的落寞,自己和她是怎么样结下缘分的?唇瓣逸出一声叹息,挪开了视线片刻,再望向她,她已打开门走了出去。
“方瑶!”
诗凉起身走向她,出言拦下了要离开的方瑶。
方瑶回转身疑惑的望向她,还有什么事吗?
“一起来吗?这通电话里的病人,你也认识,苏碧成!是苏碧成。”诗凉挥了挥右手上的手机继续说道。
“送她来的人,是姚尚君。”
诗凉的话无异于一刻重磅Zha弹,投在方瑶的心上,炸碎了她所有的心里防线。
苏碧成!
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人?
她要在自己眼前出现了吗?她终于不再躲在那个疗养院了吗?现在她出现,是因为她的孩子要出生了吧?
是尚君送她来的!
她还有资格见到他吗?她那么误会了他!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杀了他们的孩子!
化验报告还捏在她手上,是她不能拒绝相信的事实,她曾经因为什么而伤害过他?
他说过他不会因为不想要孩子而选择连同她也一起伤害的方式,可是,她不相信他!
她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刽子手!现在,她还有什么资格见到他?
“不了,我或许没有告诉过你,我和姚尚君已经分手了。”
方瑶摇摇头,没有脸见他,连那么一点信任都不曾留给他,她羞愧的无地自容。
姜母疑惑的看向她,不是说好了要重新回到他身边吗?为什么说这样气馁的话?
方瑶知道姜母的意思,朝着她摇了摇头,让开了身子,想让诗凉先走。
诗凉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越过二人往急诊手术室赶去。
诗凉一走,姜母便握着她的手问道:“孩子,你放弃了吗?”
“妈,我不得不放弃了,怎么办?我误会他了,伤害他了!我们的孩子不是他害死的!”方瑶哭着投入姜母的怀中,泪水溢出眼眶,方才她已是拼命的在忍着。
整个人被悲哀、震惊、愧疚、心疼各种复杂的情绪胀满了,这些情绪正从身体每一个细胞往外冒,她努力压制着,这种抵抗显然力不从心,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走了之后,一并带走的还有什么?
姜母在她脊背上轻抚着,从她颤抖的身子能感受到她有多害怕。
她爱的人罪责又少了一条——这个傻孩子,这不是件好事吗?
“瑶瑶啊,既然知道不是他害死的,就应该向他道歉,请求他原谅,这个时候你还放弃不是更加不负责任吗?”
方瑶挂着泪的杏眼圆睁,可以这么理解吗?
“妈……”
“你们有着失去孩子共同的痛,母亲有多痛,父亲也一样有多痛,我们善良的瑶瑶,是不会不管的,该好好的安慰他。”姜母朝着方瑶笑着点点头。
走在医院的长廊上,方瑶脚步迟疑,应该去吗?他现在就在这里,在急诊手术室的门口!
“妈!”挽住姜母的手一顿,脚步已经停下。
姜母什么也没说,拍了拍她的手,鼓励道:“去吧,好好说,还有什么想问的,以前都没有说清楚的,这一次都说清楚。”
“嗯。”方瑶认真的点点头,将手上的东西都交到姜母手上,转身朝着急诊手术室奔去。
等到她跑到急诊手术室门口,诗凉正换了衣服要进去,看到她并不惊讶,淡淡说道:“还是来了?不过他们还没到,我先进去做准备。”
诗凉伸出手指靠在指纹开门器上,玻璃门在她面前开了,她又回头看了眼方瑶,说道:“加油!”而后便跨入了手术室。
方瑶紧张的手指打颤,互相交握着也不能按住,不自觉的放在贝齿上轻咬着,脚步在这空荡的长廊上来回走动。
长廊那一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急匆匆的足有十几人。
方瑶将视线投向那一头,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在这一阵脚步声中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锈钢检查床被十数人推着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一眼就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姚尚君。
他的衣领散乱着,领带斜挂在脖颈上,栗色的短也有些凌乱。方瑶死死的盯着他看,他的西服上沾上了血迹,她的心猛的缩紧,他受伤了吗?
他在她眼中慢慢放大,来到了她面前。
可他却没有看到她。
她被人流冲到一旁,靠在墙壁上呆呆的看着他。
姚尚君望着一旁的杜朗,焦急的问道:“诗凉呢?不是通过电话了吗?人呢?”
“别急,学姐已经进了手术室!”
他们从她身边走过,杜朗将手指贴在指纹开门器上,滴滴响了两声之后,门开了,里面出来两位护士接过检查床,口中说道:“杜医生,您的朋友不可以进来的,大家在外面等好吗?”
苏碧成躺在检查床上,从方瑶视线中推入手术室。
她脸色苍白,脸上都是汗水,眉心紧锁,双目紧闭,表情很痛苦。身上盖着洁白的床单,腹部高高隆起,下半身已经透出鲜红的血色。露在外面的手上也沾着粘稠的红色。
方瑶轻捂住唇瓣,这种情况她太熟悉了,她也曾已这个状态被人推入手术室,苏碧成很危险吧?
她仍旧将视线投向姚尚君,他焦急的握着苏碧成的手不肯松开。
杜朗拉住姚尚君,姚尚君无奈的低声咒骂了一句,只好松开退了出来。
“会没事吧,母体和孩子都会没事吧?”
他焦急的样子看在方瑶眼里,她的脚步在一寸一寸往后退,现在似乎并不是见他的时候,他心里只有正在里面抢救的苏碧成,已不能顾及到她。
杜朗拍拍他的肩膀,想要让他冷静下来。
“你镇定点,作为一个医生,这种保证我不能给你,相信诗凉学姐的医术,好吗?”
看了看姚尚君一身的血迹,好心的建议道:“去我那里清理一下吧!”
“你觉得我现在有这个心情吗?”姚尚君肩膀一震,挣脱杜朗的手,知道他是好心,可他现在哪里有心在意这些?
自从上次在疗养院被那个护士陷害之后,他就没再去见过她,疗养院也曾来过电话,说她日日口里问着护士他为什么不来看她。
他也没有在意,她已经记不得自己了,只是单纯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来依赖。而这种依赖在他看来,是这世上最廉价的钱就可以解决的事,他增设了费用,多雇用了两名专业护士陪着她,执意不肯去看她。
他在心里是怨恨她的,虽然理智告诉他,瑶瑶的误会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被人利用了。
今天接到疗养院的电话,他才慌了。
苏碧成一个人偷偷的跑出了疗养院,她连路都不认识,还拖着十个月的身孕,出了疗养院又怎么能不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