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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Chapter 139

“我脸上有东西?”江停头都不抬,突然淡淡地道。

贡阿驰心神一凛:“——没什么。”

他用力抽一口烟,站起身跺了跺脚,闷声道:“我去外面转转。”说着推门掀帘,却没成想江停也跟着站起身:“我也去。”

“你……”

“我没来过这里,接货也不知道安不安全。”江停说话总是平静又不容人置喙,说:“走吧。”

贡阿驰只得为他掀起门帘。

·

与此同时,前厅。

“这两位县里的老板说了,以后可以定期来收菇菇,你们要是现在进山呢,采出多少就收多少,给这个价——四十八!……”

老杨跟当地一名五十多岁男子面对面蹲着唠嗑,马翔坐在堂屋椅子上喝水 ,借着搪瓷杯挡住脸,低声说:“这村长家倒挺有钱。”

韩小梅偷眼环顾周围,撇着嘴点了点头。

村长家住村子最东头,后面就是连绵不绝的山,不远处一座山峰拔地而起,顶部好似棋盘,阻挡了村寨通往外界的路。

这家是村子里唯一的三层水泥楼,从外面能看见铝合金塑钢窗和排水管道,堂屋中墙壁抹着乳胶漆、脚下铺设着地板瓷砖,冰箱电器一应俱全,跟城乡结合部的自建小别墅也不差多少了。村民说那是因为村长儿子去年大学毕业,在城里上班赚了钱的缘故——不过马翔进屋后这么粗略一观察,估计这家的儿子毕业后进的是世界五百强,否则起薪断然不够在老家建起这么一栋水泥楼。

马翔使了个眼色,韩小梅会意地点点头,突然惊慌地站起来:“哎呀,我的钥匙怎么没了!”

村长正兴趣缺缺地跟老张讨价还价,闻言两人都望过来。

“你这婆娘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马翔也急了,跳起来就拍了韩小梅一下:“还不赶紧找找,丢哪儿了?你到底丢哪儿了?”

韩小梅带着哭腔:“我怎么知道呀,你打我干嘛!你打我干嘛!”

马翔不依不饶,村长忙起身来劝,韩小梅上下摸遍全身都找不着,一拍大腿:“肯定走路上掉出来了!”

“还不快去找!”

韩小梅不用马翔吼第二遍,扭脸闷头就冲出了堂屋。

村长似乎很怕他们在自家乱走,伸手拦了一下但没拦住,赶紧跟着几步出了门,只见韩小梅已经一头扑出了前院,焦虑万分地沿途往路边搜寻,径自往土路远处去了。

村长眼睁睁看她越走越远,似乎完全没有要回头进院子乱翻的意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抻着脖子往后院招了招手,小声喊道:“喂,喂!”

他婆娘——刚才那人高马大的妇女举着锅铲匆匆走来,一边紧张地冲前屋窥视一边低声叮嘱:“快点,鬼哥带人来了,后院儿里等你呢!”

村长很意外:“什么?”

“还带了个好俊哥儿,讲是大老板指定的,来接货!”

村长立刻转身回屋:“行,那我赶紧——你先去烧两个菜,我把这几个瓜打了就去。”

韩小梅沿着粗粝的沙石路装模作样往前走,同时偷偷回头往后觑,只见村长扭头进了前院,立刻脚步一转,小跑着绕去了水泥楼侧院,三步敏捷上墙,“嘿!”地翻过了墙头。

乡下人家的自建房,炉灶多是砌个烟囱建在房外。这时还不到准备午饭的时候,但灶房中却传来叮叮当当烧水炒菜的动静,韩小梅猫着腰从窗棂中偷偷往里一瞅,只见村长他媳妇正热火朝天地在灶上忙碌着。

“……”韩小梅拧了拧眉头,贴着墙根溜进后院,迎面只见大捆木柴堆在柴房外。

她开始没注意,准备往后屋去。但走两步之后突然又顿住了,回头望向那几乎堆成了小山的柴垛。

——柴房面积不小,怎么还在外面堆了那么多木头?

韩小梅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蓦然想起来时严峫在车上的话:

“村庄制毒贩毒,或者是充当毒贩的运输中转站,比在城市居民区隐藏制毒要好搜查得多。因为乡下独门独院,不太会隐藏器械设备,后院、作坊、柴房杂物房之类的地方全都是侦查重点;我们以前围剿整村制毒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的生产线都建在后院,算是乡村地区制毒作坊的重要特征之一。”

柴房?

韩小梅大半个人缩在屋檐下,向左右看看,寒风呼啸的院子里空空荡荡,只传来灶房中的滋啦作响,除此之外连一条狗都不见。

她定了定心,跐溜蹿过庭院来到柴房后,灵活地踩着柴垛爬上窗,轻轻将虚掩的木窗推开了一条缝。

随着这个动作,昏暗的作坊微微亮起来,映出了地上杂乱堆砌的脱水设备、蒸馏器材、屋角桌上那个金属圆锅和瓶瓶罐罐——

以及一箱箱无比熟悉的化学原料桶。

韩小梅心脏砰砰狂跳,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

整整数次吐息间隙,她终于一点点强迫自己松开冰凉的手指,手脚软爬下柴垛,下死力咬着牙,令自己不出任何声音。

灶房里炒菜的动静还在继续,空旷的后院里,没人能听见她比猫还轻的脚步。

韩小梅紧贴着墙,从窗台下躬身而过,奔向前屋去了。

——韩小梅没有看见的是,就在她背影消失那一刻,有个刀疤脖子青皮头的男人从水泥楼拐角处一闪身,脸色阴冷得怕人——是贡阿驰。

“艹!”直到这时马仔头子才终于忍不住脱口大骂:“这一家子都他妈是死人,给条子找上门来了还不知道!艹!!”

“现在怎么办?” 江停问。

江停穿着黑色冲锋衣牛仔裤,双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完全隐蔽在堆满了杂物的视线死角。两人都没吭声,只见贡阿驰咬牙切齿,眼珠转个不停,几秒钟后心一横:“不能让条子把消息传出去,得把那小丫头宰了。我去找人准备动手,你来帮我——”

“我不能跟警察打照面。”江停打断了他,说:“那丫头是我以前同事,见面我怕我下不了手。”

这话说得非常坦荡,贡阿驰倒一愣。

“她出现在这里,说明这个中转点已经被盯上,明天王鹏飞不能从棋局峰走了。这样,你先去通知他家男主人,偷偷把这院子锁起来别让警察跑了,我去带你那两个手下准备撤离。待会你过来,我们再一起向闻劭汇报,让他增派人手过来把几个警察都处理干净,否则你自己贸然动手,很可能会走漏风声。”

贡阿驰犹豫几秒,“可是……”

“你对我的决定有疑问?”

疑问倒没有,江停这番安排完全算得上周到缜密。但贡阿驰牢牢记得阿杰的指令,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对眼前这位“红皇后”抱着百分之二百的提防、保护和关注,因此下意识就:“时间紧急,我看要不还是按我说的……”

江停说:“如果你质疑我的安排,不如我们先联系闻劭说清楚,在外面碰上事情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如果出了问题责任是我负还是你负。”

责任谁负?

……这还用问吗?!

贡阿驰通体一激灵,脑子被泼了冷水似的反应过来:“……行,我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办!”

江停不动声色一颔,只见贡阿驰再不迟疑,大步奔向灶房。

·

“你再想想,五十真的多了,我两位老板肯定是经常来收货滴……”

——嘭!

前门被推开了,老张正伸手给村长点烟的动作顿住,几个人同时扭头望去。只见韩小梅站在门口,手里紧攥着一串钥匙,然后冲马翔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找……找到了。”

马翔目光瞬变:“真找到了?”

韩小梅胸口微微起伏,把钥匙举起来晃了晃。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老张连忙掩饰打圆场:“你们城里人零碎东西多,小心点,不然掉掉找不回来咧!”

韩小梅回到沙边,迎着马翔征询的眼神轻微点了点头。后者咬合肌登时绷紧了,但表面却没露出丝毫端倪,只从衣服底下掏出手机,借着韩小梅身体的遮挡飞速出了一个定位信息:

【现‘钥匙’,速来,急。】

收信人严峫魏副局,信息送成功。

马翔手腕轻轻一动,将手机藏回了衣底。

后堂。

江停一把掀开门帘,两个保镖不约而同抬起头,只见他面色严峻:“警察来了。”

“什么,什么?!”

“鬼哥呢?!”

“在前面,我们必须立刻撤走。”江停吩咐左边那个较矮些的手下:“你本地人熟悉路,现在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已经被警察包围起来了,注意隐蔽别被现,看一眼就回来。”

那手下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不假思索地冲出了门。

“你,”江停转向右边比较壮实的保镖:“过来跟我把这几箱货搬进柴房藏起来,快!没时间了!”

保镖哪能让江停自己亲手去搬货,何况那么沉的木箱他搬也搬不动,连忙上前要接手。就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果然江停失手将箱子摔在了地上,木板盖受力打开,被厚厚报纸包着的毒品七零八落摔了出来。

“我来我来,”保镖慌忙蹲下身去捡,急得汗都出来了,心想这主子还真跟鬼哥私底下说的一样,干啥啥不行还偏要逞能,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这儿添乱?

江停知道他在嘀咕什么,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手伸进后腰,握住了一把冰冷的匕柄。

“这一箱货大概多少啊?”

保镖手忙脚乱:“两公斤吧!”

“这么少?”江停漫不经心问。

“看着多,包着少!”

“为什么不多装点?”

保镖心说我怎么知道,老板就是这么吩咐的,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老板?

但江停问话又没人能置之不理,他只得一边将毒品快速塞回木箱,一边忍气吞声地回答:“当初杰哥规定我们这么办,箱子里再塞点大豆大米,好装车好过安检。再具体原因我们不好说,要不您自己去问问——”

声音戛然而止,保镖双眼暴凸。

江停站在他身后,一手死死按住他的嘴,锋利的匕无声无息抹了他的咽喉。

大股大股鲜血喷射而出,生生溅满半面墙壁,将灰白色的毒品包装袋淋成了猩红。保镖全身痉挛,喉咙中不断出血泡破裂的咯咯声,但都被江停有力的手死死按了回去,不出一点动静。

十几秒后,保镖的腿最后蹬了几下,濒死挣扎猝然终止。

江停一松手,死尸咕咚倒地,双眼圆睁,至死都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被下了手。

江停掌心沾满鲜血,从桌上随便抽出抹布一擦,将脏毛巾丢在了尸体上。

他神情冷淡,睫毛垂落,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个无关紧要的垃圾。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很快由远而近,江停握着刀一偏头——

刚才出去打探情况的保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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