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下人们齐齐藏在窗子里看着这位新进门的女主人,与自家主子并肩走出王府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相反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滋生,仿似这两人早就该站在一起,手拉手肩并肩地漫步在这极是浪漫的雪地里,看红梅傲骨,冰棱闪光。
今天驾车的人不是颜回,颜回现在正在刑堂挨那一百不知哪里做错了事的板子,莫百衍打开马车门,迎了这一对新人上去,里面铺着柔软的垫子,鹊应把暖炉塞到齐倾墨怀中,今日齐倾墨进宫有萧天离一路相伴,她倒不必跟着,跟泠之继在王府里收拾从相府带过来的东西。
马车上萧天离与齐倾墨两人四目相对话却极少,萧天离仍自为今天被颜回打断的那一场旖旎懊恼,而齐倾墨却是靠着马车想着进宫之后如何应付诸多琐碎。
萧天离当然知道齐倾墨此时的心思全不在自己身上,但想着怎么着自己也是个男人,是她的夫君,由着自家小娘子这些坏脾性吧,就当是宠着她了,便伸出手来紧紧了齐倾墨身上白色的披风,又探了下暖炉是否还热着,然后伸出手来揽过她肩头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齐倾墨微微抗拒了一下,说道:“三皇子不必如此。”她是说,既然大家都对这场亲事是心知肚明的作戏,萧天离你也不必太过认真。
“小娘子,我觉得你要改的第一个毛病是换一换对我的称谓。”萧天离心情虽然有些郁郁,可是看着齐倾墨就在自己怀里,那些郁郁也渐渐散了。
“殿下。”齐倾墨……的确改了称谓,不过跟没改也没多大差。
萧天离一翻白眼,只能劝自己这事儿急不来,拉着齐倾墨靠在软榻上闭目。
皇宫并不远,莫百衍驾车的手法极熟练,马车稳稳地在新雪上压出两着辙子,马儿打着响鼻落在皇宫的西门,宫门前的积雪早就清扫干净了,此时只剩一片微湿地青石砖头,深深浅浅的细纹里蓄着雪水。
萧天离先跳下车,不悦地看了一眼宫门前这湿淋淋的一片,心想着齐倾墨的身子还极较弱,受些寒风是无可奈何,这冷水地里他却不想让齐倾墨趟一趟的。
这样想着,齐倾墨踩着柔软的绣墩还没着地,已经被萧天离一把抱起往宫门里走去,两边值班的侍卫赶紧低头避视,暗叹三皇子真乃大丈夫是也,疼媳妇儿疼到这份儿上的,他算是头一个,这等无法无天的举动,只有他才敢在宫里做出来。
齐倾墨埋着脸在萧天离胸前,心着这人怎么忒的不顾宫规,嘴里骂道:“快把我放下来,这可是在宫里。”
“你是把这宫规当回事的人?”萧天离好笑道。
一直穿过宫里头长长的甬道,有些没扫尽的积雪踩上软绵舒服,萧天离黑色的靴子微微有些打湿,越觉得抱着齐倾墨走进来是对的,不然就她那双薄底的小绣鞋,不知要湿上几回了。
宫里头的宫娥太监连忙转身面对宫墙不敢看三皇子这妄为之举,但仍有些心中怀春的宫女们忍不住悄悄转头打量,那个嫡仙儿般的三皇子,究竟是何等风华的女子才让他这般宠爱,而齐倾墨反正觉得这会儿再打他怀中下来,跟不下来的区别已然不大,干脆赖在那里懒得动弹,她是真怕冷,这怀抱正好温暖。
自然,萧天离很喜欢齐倾墨这样懒着。
宫里头的事如果不是有心人刻意要瞒着,那便会在转眼之间传遍这宫闱里的各个角落。录天离抱着齐倾墨入宫的事,不过眨眼的工夫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他的心腹老太监砚了砚墨,一双手并没有老年人的颤抖,极是平稳,皇上听了下人的来报,微显老态但依然保养得当的脸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来,握着朱笔的手一停,对站在不远处的下人说道。
“把炉子里的火烧得旺些。”
老太监领命,加了两块银炭,老而浑浊的眼睛望了望太和殿的那扇大门,似乎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