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政局上的汹涌暗流对下层的老百姓并没有太多影响,人们该吃吃该喝喝,该逛花楼的继续搂着姑娘们夜夜春宵,该唱曲儿的依旧软绵绵地吟唱着靡靡之音。
但是这个繁华的盛世里,总还是有些事会让人们心情不太美丽。
比如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去的南风楼,一夜之间空了。
那座琼楼玉宇般美仑美奂,雕梁画栋,夜夜笙歌,奢靡之极的南风楼,曾一夜之间平地而起一般,拉开一副神秘华丽的诗篇,给喜好享乐的人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刺激和享受。
有人曾说,丰城的夜晚可以分为两半,一半沉醉在细雨阁的温软缠绵,朱唇藕臂里,另一半沦陷在南风楼的靡靡琴音,人间极乐中。
也就在一夜之间,这座人间极乐南风楼,人去楼空了。
富有的寡妇们还记得前一天晚上,长得比女子还妖娆的小倌对她们说:“明天我还在这里等您,会给您留下最好喝的美酒。”但是第二天去的时候,这里却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南风楼从未存在过,那一场场的人间极乐,只是梦境一场。
就在人们还震惊于南风楼的平空消失,各自揣测纷纷的时候,另一个几乎惊掉他们下巴的消息,轰然炸进了丰城里,满城风雨,几乎撼动了这座古老繁华的城市的根基!
时间回到前一天晚上,顾藏锋的房间里到处都堆着成摞的纸张,他从中随意抽了一张看了看,一向沉稳自持的他也忍不住脸皮抽抽:“好厉害的齐家小姐!”
鹊应笑嘻嘻地说道:“我家小姐当然厉害!”
顾藏锋看这个跟他亲生妹妹长得有八分相似,但性子活泼很多的小丫头,忍不住严肃起了神色,郑重地叮嘱:“你可千万别学你家小姐这些个手段,太可怕了。”
鹊应心里头一暖,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有些撒娇般的抱住顾藏锋的手臂,笑道:“放心吧,有我家小姐在啊,我根本不用想这些东西。”
顾藏锋揉了揉鹊应的脑袋,憨厚地笑了笑。
但是顾藏锋对付起敌人来,这副憨厚的笑就变得格外的……可恶了。
丰城很大,骑着快马绕城跑一圈也得花上近两个时辰,如果要纵贯几条街道,得花去整整一晚上的时间。
夜深人静,连打更的人都躲懒睡觉去了之后,骑在良驹上的顾藏锋英姿勃,鹊应与他共乘一骑,坐在他后面,在银色的月亮下,这是一副极浪漫的画面。但是当顾藏锋胸前绑着一个比他身子还要大的布包,里面装满写满了字的纸的时候,这看上去便有些滑稽,于是二人都轻声笑了起来。
自平遥王府出,顾藏锋向鹊应展示了他惊人的御马之术,马蹄疾飞似不沾地一般,将两边夜幕里的暗色风景都快速逼退。
而鹊应这个小姑娘,快活地张开双臂,手中的纸片儿迎着急速蹿来的夜风,片片飞舞在夜空里,在她身后由原本两道泾渭分明的直线最后合成一片,像是在这五月花开的日子里,下了一场迟迟不肯离去的大雪。
在深蓝色的夜幕背景下,在空旷安静的街道里,一匹撒开了蹄子欢快急驰的马儿,驮着两个心情明媚的年轻人,给沉睡的丰城,下了一场雪,暴风雪。
每当顾藏锋胸前那个布包里的纸片儿撒完了之后,总会在合适地方有人重新递一包过来,然后马儿继续奔驰,纸片儿继续扬洒。
路过南风楼的时候,鹊应看了久候在那里的远石,南风楼已经关了一天了,该走的人都已经走了,他还留在这里,自然是有他的事。
远石冲鹊应微微点头示意,拉着身后的红莲给鹊应行了个礼。
“小姐明日在藏世茶楼等你。”鹊应看上去有些兴奋,刚才这才洒纸片儿的游戏看来她玩得很开心,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多谢姑娘。”远石拱手。
“祝你们一路平安。”鹊应说完,便催着不明情况的顾藏锋快点走,继续刚才这场中断的游戏。
红莲看着那一骑两人离去,清澈的眸子望着远石,在夜色中像是一对明亮的星星,问道:“主人,你明天要去吗?”
“去。”远石握住红莲柔软的手,宠溺地拉了拉他身上的外衣,“以后不要再叫我主人了。”
为了红莲,做什么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