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拥挤的人流中慢慢穿行着,身着节日盛装的百姓不时递上美酒邀瑾诺品尝,好在瑾诺酒量极好,一路下来竟也未醉,齐倾墨怀中收了许多人递上来的礼物,香囊,荷包,丝帕,簪等等,还有不少胆大的少年写的情诗,看得齐倾墨直笑。
酒楼掌柜早早就在二楼备下了包厢,从窗子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一片好风景,街道上载歌载舞的人们满脸喜庆,河面上还有跳着鬼舞祭神的鬼面人,齐倾墨靠着窗子看得出神,瑾诺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又要了两壶酒,几人对坐小酌,乱花飞舞间,的确有几分出尘旁眼看繁华之意。
酒过三巡,齐倾墨脸上都飞起一抹红晕,微露醉意,在宣遥国她从不掩饰假装,率性而为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你们听说了吗,临澜国的太子要娶太子妃了。”
有关萧天离的消息就这样毫无征兆,突兀又残忍地钻进齐倾墨耳朵,让没有丝毫防备的齐倾墨陡然失了血色,满脸震惊,两指间握的酒杯霍然坠地绽开一地清亮的酒水。
“听说是个大臣的女儿,不过我好像记得临澜太子尚未入主东宫之前不是有过一个侧妃吗?”
“据说她欲对临澜国皇帝行刺,被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太子当场拿下,大义灭亲关进了天牢,再后来好像是病死狱中了吧。”
……
隔壁包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三人看着齐倾墨的眼神越来越担心忧虑。这些事在宣遥国已经传了有好些日子了,只是瑾诺一直全力瞒着齐倾墨,宫中更是没有放出半点风声,甚至连叶凌奚都瞒着,所以齐倾墨连丁点消息也未收到。
至到今日如此蛮横的将事实摆在齐倾墨面前。
“你还好吧?”瑾诺一时失语,竟不知道说什么。
齐倾墨恍然一笑,弯身去捡地上碎裂的酒杯,握着一块碎片不自觉用力,破碎的瓷片割破她的手指,血滴在地上她恍如未觉,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瑾诺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小手一点点掰开取出割进她肉里的碎片,满声歉意:“对不起,我瞒着你是怕你伤心。”
“我没事。”齐倾墨摇头一笑,她已经许久没有说过“我没事”这三个字了,其实每次她说她没事的时候,都很有事,只是她知道说出来别人也帮不到她什么,不如说没事,就让一切慢慢在心里腐蚀着自己,一点点看着伤口扩大,再一点点看着伤口慢慢愈合,靠自己就好。
“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作为太子也是该为娶个妃子为临澜国延绵子嗣了。若他要再娶,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是个死人不是?就如百姓所言,我做为他的侧妃已经死在了天牢,做为青沂国皇后柳族圣女已经死在了大婚之日,如今我只是一个活死人罢了,我是无忧宫主,无忧仙子,甚至是宣遥国的叶凌云公主,唯独不是齐倾墨,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齐倾墨抱着自己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不是说给瑾诺和柳安之听,而是安抚着自己的内心,那饱受摧残的心。
一直以来齐倾墨都很洒脱淡然,尤其是到了宣遥国之后,她刻意忘记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努力活得轻松自在,不去想以往有关伤痛的任何事,她用力展示着一个新的生命。
但这一切轻松自在的表象下面,谁都清楚,齐倾墨在全力掩饰着什么,那些一刀刀一剑剑刻上的伤痛,刺骨锥心,如何能真的忘却?
于是这样的她,越看越令人心痛,越看越想将全天下最好的一切拱手奉于她面前,博她真心一笑。
看着蹲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的齐倾墨,柳安之握了握袖中的拳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宽声一笑:“你若想回临澜,我陪你去。”
“不了,这里就很好,我哪里也不去。”齐倾墨勉强一笑,撑着瑾诺的手掌站起,倚在窗口吹着冷风,渐渐恢复了平静,就像刚刚什么话也没有听见,又成了那个可以在无忧宫一睡便是一整天的无忧宫主,逗猫,养花,看书,烹茶,慵懒的无忧宫主。
叶凌奚咬着小嘴半天插不上话,其实她想说,倾墨姐姐你为什么就放不下那个萧天离呢?哥哥那么喜欢你啊,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为什么你不能与哥哥在一起,还要想着当初的那个负心人?
是啊,齐倾墨,你为什么还不下萧天离呢?
一株草想去远方流浪,可是它却一生都留在同一块土地上,至死化泥都在那里,因为它无法自拔。
楼上四人沉浸着悲伤的气氛中,楼下却起了骚乱,突然杀到的杀手不知如何就从四面八方而来,手持利器直指齐倾墨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