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待你都不好,我想……对你好,我想娶你……”
齐倾墨无力抬头,隔着木门她看不见顾藏锋,紧紧将手贴在木门之上,泣不成声的话语断断续续:“顾藏锋,对不起……”
对不起,害你一片痴心错付,害你千人孤胆入青沂,害你绝世将才战死沙场,对不起,我齐倾墨此生抱歉的人这么多,今日又多你一个。
“没关系,此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他的话音越来越弱,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正在一点点塌陷倒下,齐倾墨甚至能听到那轰然倒地的声音,震响在她耳边,让她听不见一切声音,只想象着门后那个山一样的男人,是在怎样地等着死亡的降临。
她仍记得当年那个憨直正义的顾藏锋是如何巍峨如山,使人依赖可以依靠,他曾带着鹊应在黑夜的月下一骑绕城,他本是可以与萧遥在军中快意恩仇,仗剑沙场,可是因为齐倾墨,他留于丰城,替她卖命。
她无之下嫁于殷笑闻,顾藏锋手握着一块传家玉玦笑着赠于她,齐倾墨答应过顾藏锋,会把这玉玦转赠给鹊应。
如今,鹊应回来了,顾藏锋你为什么又要走?
忽然屋内火光冲天,灼热的热浪朝齐倾墨扑过来,生生逼得她退开几步,齐倾墨望着火热迅速蔓延的的营帐,失声尖叫:“顾藏锋!”
萧天离紧紧抱住要往里冲的齐倾墨,听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火光映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像是在脸上燃起了火簇,那场大火烧得热烈绝望,疯狂涌起的火焰像是一场对死亡的嘲笑,火光里的一切在一点点消失,顾藏锋也是,他到死都不让齐倾墨再看已是一副残破之躯的自己一次,连个尸体也未给她留下,绝了旁人的一切念想。
谁都不知道,在那场大火中等待着被烧成灰的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望着木门外的齐倾墨,料想,该是很深情。
在无人查觉的地方,沉默,并深情。
大火燃烧的时间并不久,仅仅半个时辰就将一切化成废墟灰烬,齐倾墨轻轻推开萧天离,目光游离地转身,走向前面跪了一地的黑羽骑骑士们面前,走得近了终于能听到他们低低的压抑的哭泣起。
齐倾墨的眼睛感觉像是快要被滚烫的泪水灼伤,痛,无止尽的痛,不得解救的痛,想开口说话,却现嗓子都沙哑得厉害,一声便痛得像有一把砂砾在喉间。
“黑羽骑。”
“诺!”哪怕生死离别在眼前,这些骑士们也保持着最高的秩序和军规,未乱一分。
“黑羽骑,现余士兵几人?”问这问题,齐倾墨都觉惊心地心疼,何况这些手足般的士兵?
“黑羽骑原一千人,经青沂一战,现余二十七人,十八人重伤,九人轻伤,尚存战力。”有条不紊,思路清晰,这便是顾藏锋练出来的兵。
只是齐倾墨每听到一个数字,以脏就会抽痛一分,到最后差点难以呼吸。
“黑羽骑听令,厚葬战死将士,与顾将军骨灰埋于一处,无尸骨者立衣冠冢,余下二十七人,随我回宣遥国,自今日起,你们不再是临澜国的兵。”齐倾墨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她不会再让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二十七还送回临澜国,送到皇帝的虎口中受死的,她要带着他们,叛国。
令人意外的是,暂代顾藏锋之职的那一位,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齐倾墨,稍许思考了一下,便应声:“诺!”
萧天离听着齐倾墨的话心中一颤,他自然清楚地知道齐倾墨此举意味着什么,黑羽骑是何等彪悍的士兵,随便其中一个都是以一顶十的好手,哪怕只剩下二十七,都是一支不容小视的力量,齐倾墨却不再允他们回临澜。
话说回来,临澜皇帝既然有意让黑羽骑出来送死,也就不可能指望他们回去了还能活着,哪怕真的回到了临澜丰城,只怕最后也是落得一杯鸠酒的下场。
但,那毕竟是临澜国的兵,这让萧天离无法自处。
齐倾墨步履蹒跚,像是每走一步都快要倒下一样,摇摇晃晃,脸上全是决然与崩溃的神色。她忘不了当时看到过的那些画面,顾藏锋明知是送死还不肯后退半步的画面。
皇帝何其可笑,因为害怕自己人的强大,便要想尽一切卑鄙的方法除掉他们,用自己做为诱饵让顾藏锋心甘情愿地送死。这一次是顾藏锋,下一个该是萧遥了吧,等到他把临澜国的可用之人尽数除去,临澜国也就离亡国不远了吧?
没有一个人敢走过来问一问齐倾墨怎么样了,就连柳安之都不敢,只能远远地望着她,一步一步,一身染尘的白衣,一张哭花的脸庞,一副柔弱的身躯,装进了一个疯狂的灵魂。
与萧天离擦肩而过时,齐倾墨停住脚步,悲然一笑:“若有一天我攻打临澜,你当如何?”
关于临澜国皇帝是如何用阴谋逼死一只忠心耿耿的烈将军队一事,齐倾墨已经不想再去探究了,回宣遥国的路上,她终于体力不支又加上复活鹊应时本就元气大伤,昏迷了整整三日。几次挣扎于生死一线间,萧天离抱着她不肯离开片刻,数夜不曾合眼,痴痴地望着她,不知是在想她何时才能醒过来,又还是在想,待她醒过来之后,两人该如何相对?
三日内马车里的气氛都压抑得快要将人逼死,身后跟着的是整齐的二十七名黑羽骑士,他们依然身着黑衣,肃穆整齐,虽人数已大不如当日,但气势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