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是到了黄昏下班时分。

无暇顾及什么，明月匆匆离开了公司，一心想去外面透透气……心下的沉闷与疲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隐隐当中，有着什么事情要生一样。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手机铃声响起，明月取出按下接听键。

“明月姐，我们一起去寺里祈福吧！”

电话里，是慕容轻快喜悦的声响。

祈福？

明月微微一怔之后，脑海中一抹莫名思绪一闪而过，又想了下并未有其他事……末了，将之应了下来，无形之中，也有着一股力量推着她前往。

而到达寺庙之时，明月有着些许讶异。

只因，这个寺庙她曾经见过，就是与陌上尘一起回宫的路上，遇见千寻时所在的伽蓝寺。

只是，这个寺庙并没有名字，布局与伽蓝寺有着一定的相似。

“这个寺，怎么连个名字也没有……”

明月小声奇怪一语，却还是走到了慕容身边。

“明月姐，这个寺虽然看起来平凡，但是我听天御说，里面有大师……”

慕容拉过明月往里面走，口中认真解释上一句……停顿了一下，随之夹杂了一抹小心翼翼：“明月姐，我看你最近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心事……这里的大师，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帮我？帮我回去么……”

明月勉强笑了一笑，只觉心下分外矛盾。

上次穿越，是由着灵魂里含着千寻对苍穹的爱意，阴错阳差到了北陵皇朝，现在已经回来，再回去难上加难……再者，即便回去又如何，她已经毁了自己，对陌上尘恨之入骨，回去也无法收拾纷乱的局面。

这么想着之时，脚下已然抬步进了寺里。

迎面而来，是低沉而又古老的一句经诗：“菩提本无根，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闻此，明月身形一僵，脚下步伐一时顿住。

隐隐之间，似乎在初到伽蓝寺时，僧人也是这般的低语呢喃。

“大师，该如何回去？”

不知在什么力量驱使下，明月一举上前问出一句不明的话语。

末了，对自己感到些许好笑。

这是中国，二十一世纪，没有人会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至于所谓的大师，大抵也是骗吃骗喝之人。

而且，不是说过至死不见吗？那么，问这句话，又在想些什么。

明月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随之拉着边上的慕容，转身就要离开……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低低一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施主，回与不回，皆在你一念之间。”

“这是什么意思？”

侧过头，明月一时不明，却见诵经之人端详坐在那里，并不再说什么。

对此，明月本就不愿多想，再问下去只会增添感伤……摇了摇头，到着一边上了柱香，随之朝着外面缓缓归去，慕容跟在她的身边，懂事的不多言什么。

在踏出寺门那一刻，明月下意识停下脚步回了头……只见，那位僧人同样看着她，面容上带着微笑，口中无意识默念着什么，隐隐是：“去吧，去吧，回去才是你的归宿。”

心下一个慌乱，明月匆忙扭过头，拉着慕容急急走掉。

回去吗？真的能再度回去吗？

若是这般，她该还是不该……也许在二十一世纪，随着时光流逝，她可以将北陵皇朝一切，沉寂在心底之处。

但是，问心自问……明月，你真的能忘记陌上尘吗？

即便恨他入骨，前提何尝不是爱他至深……若是轮回倒也罢了，可以忘记所有所有。

现如今，还活着……一辈子不见他，当真做得到？

思绪纷飞，皆是杂乱。

在送走了慕容之后，明月走向冷天御所给的住处。

整理好一切，躺在床上，期间慕容担忧打了电话来……安抚慕容几句，便挂下了电话休息，在最后之时，还颇为玩笑道上一句。

若是有一天，她找不到她，那么一定是穿越回去了的……毕竟，上次穿越之时，便是睡梦之中。

也许别人难以理解，但是她想……慕容肯定是懂得。

原本明月只是随口说说，虽然心下也想过，却并不指望它会成真……没想到的是，又一次的，预感浮现，玩笑话语成了真。

回到二十一世纪，转眼已经三月有余。

在这三月当中，她学会了渐渐平静看待一切，除了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那个人的容颜，那个人的呼唤，那个人的宠爱，一步一步扎了根一样，涔头在心底，躲不开也忘不掉。

躺在床上，伸手捂住左心房位置，想念着以往的点点滴滴，一丝丝疼痛不客气蔓延开来。

若是真的可以回去，那么她……该如何选择？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去看他……亦或者，继续报复。

睡吧，睡吧，睡着了……什么都忘了，忘了所有烦恼与忧愁。

这般想着，明月缓缓必合上了双眼。

从着回来之后，她已然不再做着以前的梦，或许尘埃落定的缘故……然而这一晚，梦境却再度蔓延开来，与以往却又是大为不相同的。

梦里，一个个熟悉的脸庞闪过，皆是对她伸手微笑……有花灵，千夜，添香，皇甫御与皇甫十一等人，站在远处，向她投来思念的目光。

到了最后，一张极美的容颜，浮现在了面前。

三千白，俊若谪仙，只是脸上一片狼狈，似是苍老了很多……不过三月未见，他出现在她梦中，已然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看起来疲惫而又不堪。

“明月……该回来了……他们都在等着你……”

隐隐当中，一道声音穿透了千年一般，一下子入了她的耳边。

惶恐，不安，犹豫不断……一瞬间，她在回与不回之间挣扎徘徊，一时之间分外为难。

只是，那个声音似乎充满着魅惑一样，在她耳边一遍遍呼唤不觉……使得她的心思，逐渐朝着回来的方向，一点一点偏移了过来。

随着这个思绪的选择，很快身子仿若跌入了一个无底洞一样，直直向下坠落着……到了最后，更是一圈又一圈的旋转着，令着她的脑中泛起层层晕眩感。

明月想要睁开双眼，却现缺乏一定的力气……面前的情况，似是陷入了梦魇当中，又似是别的什么。

总之，无从猜想。

与此同时，身体上也一点一点泛起了疼痛之感，令得她不适皱了皱眉。

“月儿别怕……千夜守着你……醒来就好了……”

当听觉一点一点真实之时，耳边轻柔声音再度响起。

千夜？

明月脑海中一个恍惚，随之想起了什么一样，心下闪过一抹惊异……与此同时，身上疼痛加大了传来，令得她连动一下的力气，都很是难得。

若是千夜在这里，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她回来了？

这般想着，明月不由得不可置信。

想要睁开眼，才现双眼被什么蒙住了，隐隐是白纱布什么的……记忆袭来，她毁了双眼，也理所当然会是这样。

至于在现代时，为什么会完好无损……大抵是因为时间与空间的不同，身体所处的状况也就不同。

正待开口问些什么，用以证实自己的猜想时，耳边千夜的声音更加清晰传了来……隐隐，就在着她的旁边守着：“月儿醒了？先别动……待我把纱布揭下……”

揭下？难不成她已经毁成了那样……还能被医治不成？

这个想法一出，下一刻又归为沉寂。

她怎么忘了？千夜并非寻常之人，而是一个千年修行的红树……若是他，能够治好眼睛，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般想着，感觉到有人抚上她的头上，随之在解着什么……紧接着，感觉原本被禁锢的双眼，一点一点的被松开，片刻功夫，纱布已经从她的眼上摘取下来，没有了什么缚。

“月儿，来……睁开双眼……”

耳边，千夜的声音低低传来，夹杂着一丝丝对她的疼惜。

身上还有疼痛残留，双手也使不上什么力气……睫毛来回颤抖，唯恐会看不到，亦或者证明，这只是梦一样。

隐隐之中，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她的：“月儿别怕，有我在……”

丫头别怕，不论生什么，一切都有我在。

蓦然之下，心下一阵抽痛，为这与他相似的话语……下一刻，定了定心思，终是缓缓睁开双眼来，映入眼帘是一片半明半暗的星空，周边是奇怪又不失美丽的景色，隐隐不是太真实，就像置身在一幅画当中。

而当明月看向身边，更是吓了一跳。

她躺在一处极大花心中央，下面是悠悠的湖水，起着一丝丝涟漪，分外如梦如幻。

明月微微怔住一时，为这特别的地方，也为此刻的心境。

没有做梦，她回来了，实实在在回来了！

曾经，她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可是现在什么都成了真……似是顺从了她的心意，而她最真实的想法，莫过于回到这里。

这个世界，有她想要见的人，有她牵挂的一切……也许，这个世界，才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

看着一脸茫然的明月，千夜轻然呼唤一声。

闻此，明月才蓦然想到，她将花千夜给忘了……艰难侧过身，想要说些什么，忽而的身子被人扶起，紧接着被拥入一个温暖怀抱中：“月儿，你回来了真好……答应我，以后好好活着！若有下一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救下你……”

她摔下崖下，丧了性命。

他知道，她不是千寻，可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将她找到之时，她已经失去了性命，极为惨烈不堪。

或许，她该投胎转世，然他又实实怕……怕她像千寻一样，一旦消息就再也回不来。

所以，他宁可用了全部修行，只为换她这一世重生。

哪怕如此，她还是昏迷了三年整。

在这三年当中，她一直沉睡着，怪异的是……七魂六魄，不知去向了哪里。

人虽未死，灵魂不在。

同一时，又怕她会醒来……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属于他。

曾经，倾尽千年时间，以为爱的是千寻。

直至遇到她，才现，对于千寻只是一种怀念，一种仰望的态度……而她，是他修成人以后，实实触摸到，感受到，真正所爱之人。

只可惜，恨只恨……人妖殊途。

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

更何况，他是那么清楚知道……她所爱之人，是苍穹转世的陌上尘。

千寻爱的是苍穹，明月爱的是陌上尘……这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而这次救明月，已经违背了规则，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只是，或许上天看他太过痴情，对他施了一次怜悯，准他陪伴着明月。

不得干扰明月任何事，在她找到幸福之后……打回原形，重新修炼。

哪怕如此，他还是将之选择了下来。

没有了她在，即便是千年修行，得道成仙又如何？

没有她在的世界，便如同没有了希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枯寂……为了千寻，他可以等上千年，守在轮回边上。

为了明月，他同样亦是可以……只是这一次，是真的爱了，再也没有谁能够出现代替。

因为，他的心，为了她而跳动。

妖仙本无心，因为抛却了七情六欲，体会不了情滋味……而在与明月相处日子里，他不仅拥有了心跳，更是明了人类所有情感。

他想，爱上明月……或许是一件预料不到的事。

从根本上来讲，带给他的只会是万劫不复，毕竟注定两个世界。

但是，那又有什么呢？

心下装着一个人，才是完整的。

若不然，这世上，什么都失了色彩，没了意义。

想到此，花千夜更加将着明月拥紧，只知这一刻她是在怀中的……也许在不久之后，她会回到那个人的身边，而他会烟消云散，化作一棵红树重新修行。

然而最起码，这一刻……她在他怀里。

只一刻，足矣。

三世纠缠，抵不过一晌贪欢。

双眼虽然恢复了光明，身上的伤口却需要，一点一点的痊愈。

在此期间，明月又一次住在了花千夜身边，亦或者就目前来看……天地之地，实在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幸而，先前与花千夜相处过一段时间，倒也并没有什么避嫌。

再者，在千寻将记忆渡给她之后，对于花千夜俨然多了一份可惜……每一次，她遇到危险，皆是花千夜前来相救。

这一次，更是不例外。

只是，若之前他就她是因为千寻，那么这一次……会是为了什么？

明月想不通，久而久之，也不愿去想。

向前一下，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容颜上除了一点疤痕之外，与之前并未有多大的区别……只是，原本满头的青丝，已然成了白，如同白雪一样，纷纷散落在肩头，令着她有一瞬的恍惚。

犹记得，一开始由着想看一下脸，千夜万般阻止……直至趁他不注意之时，看了一下湖面，才觉，她竟然已经白三千丈。

那一刻，她心下震惊而又难以接受，情绪很是不稳定……直至，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这一次却不会再伤害自己，花千夜已经帮了她太多太多，若她再不爱自己，那么便是伤了花千夜的心。

举目看向前方，到处一幅幅风景如画。

这里似是凡间，又与凡间并不相同，周边一切皆是美好。

住在这里，使得明月心下皆是平静的。

而与花千夜的相处，也是极为自然，他就像是她的哥哥与知己，无论什么都迁就着她……经过一些日子调养，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下来，对于日后的生活，也感到了一丝迷茫。

她与花千夜终究不在一个世界，必定最后是会分开的。

那么，她以后该去向何方？

想到此，明月低低叹了口气。

从着花心上起了身子，朝着前方景色望了一眼，一转身便看到一人站在那里……心下微微一颤，随之伸手抚了抚心脏之处：“千夜？是你呀！吓我一跳……”

花千夜莞尔一笑，魅惑的脸上尽显光芒。

“真是妖孽……”

明月自言自语一句，对于花千夜的容颜一时恍神。

是不是妖仙都是这般出色？千寻是如此，千夜是如此，陌上尘……亦是如此。

心下一个念想闪过，不经意划过这么三个字眼，一时惊起片片涟漪……伸手捂向心房之处，感到那里泛起一丝疼痛。

“什么妖孽？”

花千夜轻柔开口一问，又看到明月皱眉的模样，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月儿啊月儿……你就这么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吗？

即便，他亲手取你性命，哪怕为了江山负了你。

我的月儿，若非他是真的爱你，若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真想，就这么囚禁你一生，真想亲手杀了他，那么你就是我了。

可是，我不能，我知道你爱他，我也知道他爱你……我更知道，上天已经仁慈开恩，许我多陪伴你一些日子：等到你幸福之时，我就打回原形，所以我不能再占着你，应该给你更多的时候，去与他在一起。

月儿，我是多么不想，多么不想放开你。

明月收回了神色，脸上淡淡一笑，夹杂着一丝勉强。

见此，花千夜想要说什么的话语，一时僵在那里……末了，微微摇了摇头，从着衣袖中拿出饭菜。

“哇！千夜，你又带了什么好吃的来……你的手艺太好了，百吃不厌！”

明月一时被美食所诱，双眼定格在花千夜手中，在他放下之后，迫不及待打开吃了起来……待咽下去之后，一竖大拇指：“千夜，你若是做厨子，定是无人可及！”

花千夜宠溺笑笑，并不说什么，看着明月狼吞虎咽，只觉这也是一种淡淡的幸福。

明月自是不知，所吃的这些饭菜，是花千夜做了多少遍之后，筛选出来的……更不知，为了她，他一袭千年修行的树妖，洗手作羹汤，费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力气，手上更是受了众多伤。

哪怕如此，他一遍遍坚持下来。

法力自然可以做成，但是他想亲手做给明月，故而花费了大多时间……手上所受的伤，用法力消去，因而明月才看不见一切。

月儿，你可知？

若你爱的是我，别说做饭，无论什么，只要你说一声，天上地下我也会为你去寻……可惜，你与千寻的心底，皆是一心一意装着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千般万般不是，却也决不放弃。

“千夜，跟你在一起真好！”

酒饱饭足之后，明月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闻此，花千夜有着一瞬的喜悦，似乎万般苦痛因着她一句话语而得到了回报……伸手抚着明月的满头白，看着她乖巧的躺在他的膝上，仰头看着夜色，神色懒懒的，看起来煞是可爱。

“那么，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心下一动，花千夜将之说了出来，随之略显紧张看向明月反映。

明月身形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并未有马上回答……末了，翻了个身，侧睡着隔开花千夜视线：“千夜，我困了，想休息一会儿。”

闻此，花千夜嘴边闪过一抹苦笑。

从着一边，拿过一个柔软的毯子，盖在明月的身上，任由她躺在腿上，也不多言什么……现在在一起，是多么的美好，他甚至有些不敢想象，以后离开了明月，沉寂千年修行的日子。

千年的时间太长太长，长到让他可能遗忘一切。

月儿，但愿千年之后，再次相遇……你能够，许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想到此，花千夜闭上了双眼，感受着目前幸福的一刻。

而明月，并未有马上睡着，双眼无神看着前方水面涟漪，还有那便池的花瓣摇曳……微风吹拂而过，带着一股惬意之感，而身边花千夜的存在，则让她怅然若思。

她并非愚笨，自是可以感觉出来，花千夜对她是与众不同的。

但是，她想或许是由着千寻的缘故。

毕竟，千寻现在已经不在，而她有着与千寻一模一样的容颜，也只有这个理由，能够让他费了力气救她……脸上的疤痕，与身体一样在逐渐的消逝而去，倾城容颜一点一点显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