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杰惭愧地道:“我这不是想到断臂的维纳斯。”
谢灵涯:“…………”
樊芳哽咽出声。谢灵涯怀疑可能是被老公蠢哭的。
……
现在只好进行场外求助了,谢灵涯把手机拿出来,给施长悬打了个视频电话。
大约过了半分钟,施长悬那边接通了,他估计本来在睡觉的,背景是卧室,屏幕内只出现了头和一点额头,好似还有点疑惑这么晚了谢灵涯为什么给他视频,“……嗯?”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施道长,你已经休息了啊,”谢灵涯歉意地道,“我这里有点急事,想请你帮忙看一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把摄像头对准了石像。
过了三四秒,施长悬的脸在屏幕内出现全乎了,清醒地道:“独脚五通。”
“独脚五通?这是什么妖怪吗?”谢灵涯说道,“我一个学长在山里捡到的,带回来后本来丢了,它自己又回来了,而且老作怪,刚刚好像被我吓跑了。”
施长悬道:“南方一些地区叫五通,一些地区叫木客,还有叫独脚神的。这就是为什么丢不了它,因为请神容易送神难。”
程杰夫妇在旁边吃惊地道:“这是神像?”
“山魈鬼之流,被乡人供奉的妖神罢了。”施长悬答道,“它们受人祭祀,就给人财运,供奉独脚五通能使主家一夜暴富。你们只请神回来却不供奉,所以独脚五通才会闹事。”
民间一些精怪因为贪恋香火祭品,也会满足民众的愿望换来祭祀,但不属于真神,而是妖神。
程杰听了有点心动,“所以它只是想要祭品,得到后就不闹了,还会让我们财?”
程杰的妻子却有些惶恐,这独脚五通闹得太凶,让她供她也不敢了。没听根本不是正经神,是妖神么。
施长悬冷冷道:“如果仅仅这样,供奉独脚五通的人也不会越来越少,甚至最后弃之荒野,然后让你捡到。它除了节时、每月朔日要猪羊之外,每隔三年,要杀一人。”
程杰顿时打了个冷战,那一点心思全烟消云散了,连连摆手,“还、还是请它走吧。”他求助的看向谢灵涯。
谢灵涯便问:“施道长,有什么办法可以送走它吗?”
施长悬却道:“送不走的,独脚五通心胸狭隘,有仇必报。供奉他的人家稍有不敬之处,也会受到惩罚。而且你伤了它,它恐怕会更加小心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谢灵涯郁闷地道:“我以为是客鬼作祟就没防备那么多,按你的意思,现在只能把它给弄死了啊,我怎么把它引出来?”
施长悬想了一会儿,才道:“独脚五通十分贪婪,你们可以假作祭祀把它引出来再除了。”
谢灵涯听了感觉不是很有把握,他也不懂这祷告祭祀是什么流程,怕出什么岔子,索性道:“施道长,那个,你超度忙完了没,能不能来帮忙啊?”
施长悬一时陷入了沉默,谢灵涯差点以为手机卡住了,心想有那么难回答吗?
好半晌,垂着眼的施长悬才道:“……好。”
谢灵涯心里这才有底了,“要准备些什么吗?”
施长悬:“根据古籍记载,需要宰杀猪羊各两头,皮毛、血、粪秽不能扔,一并拿来做祭品,于三更时分祷祭。若非必要妇女不要在场,撞了五通怀孕会死胎。祭祀时屋内不得有灯火……祭祀之人也不得穿上衣。”
谢灵涯:“……”
谢灵涯感慨:“独脚五通真是一个下流的妖神。”
杻阳市及周边地区干旱成灾,城区人民都受不了,何况是住在偏僻山区的人民,一时间社会上谣言四起,好在水价被强行压制了。
这天,谢灵涯就收到了一封信,从市道教协会寄来的,里头装的是一封请柬,受邀人处填的是单位:抱阳观。
一打开,左边是几排艺术字体:
杻阳市祈雨法会暨旱灾募捐仪式
众志成城
共抗旱灾
谢灵涯:“…………”
谢灵涯对应该称之为“主流宗教界”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他看到活动主题时感觉有点怪怪的,感慨道:“看来政府积极救灾的时候,宗教界人士也没闲着啊……”
这不,用自己的方式助力了,能不能灵验就……两说吧,好歹还有募捐环节。
抱阳观虽然小,但好歹建观那么久,因此也是杻阳市道教协会的会员单位,只是以前王羽集基本不怎么参加活动,和同行没啥交情。
再看请柬另一面,落款是杻阳市道教协会办公室,还写明在省道教协会的大力支持下,杻阳市道教协会组织的祈雨法会将于后天在太和观举行。
法会高功是市道协会长、太和观观主陈三生,并邀请了省内各道观的十余位道士共同参与,邀请各位会员单位前来观礼,到时还会有给受灾群众的募捐活动。
高功,本来只是学问渊博的人,在道教内,是称呼主持大小法事的法师,也可以理解为道功最高。陈三生作为本市道教协会会长,自然当仁不让。
像这种活动,以前抱阳观唯一的道士王羽集都是能翘掉就翘掉,人家只是例行公事寄来请柬。现在观里都没道士了,谢灵涯收到请柬后,反而想一定要去。
倒不是热衷抱团,谢灵涯就是想了解一下行业情况,顺便看能不能找到他舅舅未来徒弟的影子。
法会要办三天,谢灵涯暂时只打算去一天,就这一天,还得先和人打招呼,拜托孙富洋的老婆帮忙看着一下前院的事情,至于大殿,直接锁了。
祈雨法会当天,谢灵涯穿着T恤牛仔裤就去了。
现场除了道士之外,也有许多信众围观,所以谢灵涯的打扮并不突兀,只是出示邀请函时,门口检查入场资格的道士有点犯嘀咕。这个抱阳观要么不来人,要么来个……俗家弟子(?)做代表。
太和观占地比抱阳观要大多了,而且前几年才修葺过,焕然一新,气派得很。
谢灵涯这些天都在翻抱阳笔记,路上不住地打量所见的道士面相、身材,运用自己还非常新鲜的相人之术,观察他们的天赋。
从古到今,道士就是可以在各个宫观间流动的,不过这种流动通常是相同流派间。在现代来说,就更不新鲜了,很多宫观还会延请有名的道士来做观主,这都职业化了。
类似抱阳观这种有真本事的地方,要招衣钵传人,那又更慎重一些了。
虽说对抱阳观来说,当务之急是连个普通的,能给信众讲解一下的道士都没有,但那毕竟是有钱就能招聘到的,衣钵传人兼观主却不然。
……
因为谢灵涯拿的是会员单位的请柬,所以和普通信众不同,可以站得更近围观,他混在一群道士之间观看仪式。
殿外满坑满谷的信众,殿内排坛,烛台、香炉、花瓶、绣金幢幡,一应俱全,旁边还有钟鼓伴奏,十分正式。
看看太和观,再想想抱阳观的情形……他们连信众都没有,更谈不上做道场了。谢灵涯记得小时候舅舅也做过道场,但都是单独作,在祈禳人家里,其实这种都不叫做场,只能称为念碎事。
但明明舅舅是有真本事,也非常虔诚的。谢灵涯酸溜溜地想,努力,以后他们抱阳观,也要做得起七个人以上的道场!
仪式开始后,一名红衣道士手拿黄纸,率众出来。他十分年轻,看着可能才二十多岁,尤其面容俊美出尘,一身大红道袍,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宛如谪仙。
他并未蓄长,不过戴了纶巾,此刻清冷的凤目低垂看着手中的黄纸,神情沉静如水。
按理说主持做场的高功会身穿绣着团鹤的红色道袍,其他人则穿黄色。
谢灵涯有点惊奇地和旁边一个道士攀谈:“……陈观主这么年轻啊?”
那道士本来一脸“你是不是有病”,但是转头看到谢灵涯长得还挺好看,脾气都没了,“陈观主临时有事,由省城的施长悬道长替任高功。”
抱阳观在协会里那么边缘,临场换人这个消息谢灵涯自然不知道。
谢灵涯厚着脸皮问:“他很有名吗?哪个道观的?”
那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谢灵涯,“你是混进来的么?”
谢灵涯:“……”
所以是真的很有名?
那道士仿佛听到了谢灵涯的心声一般,说道:“你看他不蓄就该知道啊,他是正一道的火居道士,不住道观的!施道长师承都是家传!”
谢灵涯:“……”
要死要死,常识没有补习够。
而这个时候,施长悬已经展开黄纸开始诵念了,他声音清越,吐字清晰,而且有一种奇妙的节奏感,现场很快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