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就在于高岳那句“那每年这鸿胪水官庄的支钱都到哪里去了?”
而卢杞等的就是这句话,最后陆贽开口表态,“官庄的收支归内庄宅使管。”意思是我们御史台,或者你卢使君都不便过问。
但卢杞的热情反倒非常高涨,他反问陆贽,“内庄宅使为谁?”
陆贽笑笑,没有多言语。
“为十王宅使判官王公素之兄,王维荣。”卢杞的这句自问自答,早在高岳的意料当中,而陆贽想想,也立即神会。
这王公素就是高岳昔日去吴仲孺家做客,差点当上郭汾阳孙女婿时,那位和黎幹一起来赴宴的宦官,他和黎幹毫无疑问都是韩王的人——唉,看来刚刚登位的李适,要迅速地翦除韩王羽翼,现在这态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
至于这卢杞,怕也是早就揣摩透了新皇的心思,抓住时机狠辣出手,要他和陆贽这两个小小的里行来,一来可以不惹人注意,二来也可避免“媚上邀宠”的非议:只要有监察御史在场,这事便是朝廷的事,是公事。
“王公素、王维荣乃是内侍宦寺,难道不是圣主的家奴,管的难道不是圣主的产业?我们监察和卢使君,都是执掌风宪的,哪有什么不可管的事。”高岳一锤定音。
“没错,所以这事我们就得管!”卢杞当即表示赞同。
出事的官庄位于州境内的鸿胪水边,所谓的官庄,全名叫做“官有庄宅”,是属于皇室私有的,主要集中在京兆府、河南府,但各处州县也有。这官庄是如何来的?答案是,古代影视作品里经常有“抄家”的桥段,皇帝籍没罪人的家产,这些罪人的妻女会被没入掖庭,钱财会被当赃钱没收,而带不走的宅院、田产就成了“官庄”。官庄产业有织造、畜牧、桑麻田地、鱼塘、茶园果园、车坊、碾庄等等,总由宦官“内庄宅使”派人来管理,独立收支,所得钱既不入国库,也不入皇帝的内库,但可由皇帝支配,用于特殊场合,算是皇帝除去内库外额外的一笔小钱钱。
看来卢杞已盯住鸿胪水官庄很长时间,奏状里所谓官庄猪踩踏百姓庄稼只不过是个彻底把事情搞大的借口,李适也心领神会,立即授意窦参,让高岳、陆贽来“配合”卢杞调查。
所以虢州的吏员、捕贼官们一旦领命,便蜂拥“突袭”了鸿胪水官庄。
很快庄头、巡官、庄客不下数十人,都被上了枷锁镣铐,哭声震天地被押解到府衙里来,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等到他们见到面如恶鬼的刺史大人,更是惊吓得魂不守舍。
堂上,卢杞居坐于中,高岳和陆贽坐在旁侧,府衙笔吏将搜到的鸿胪水官庄的各色账簿交到高岳的书案前,而后敛手对刺史禀告说:“去的时候这庄头正准备烧账簿,没来得及,被捕贼官给擒服了。”
“果然有脏污,高侍御先前在泾原幕府里担当孔目,对账簿之事非常熟悉,勾稽的事情便有劳了;陆侍御文采斐然,这文状的事便有劳了。我已派衙中的僚佐去清点庄内,若有和账簿对不上的,便一一推问!”
高岳和陆贽同时凝目,望着鸿胪水官庄堆叠起来的文簿,心里想道:“这下,可真的要动山岳、震州县了......”
接着,卢杞便喝问说,鸿胪水官庄猪破栅而出,坏了百姓的庄稼,这必须赔偿,圣意是直接杀官庄猪割肉来偿,所以就得清点猪的数量。
庄头和巡官一听这话,脸色惨然。
果然不久,衙役便从官庄那边传来了消息,“鸿胪水官庄实存猪,不过一千七百一十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