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帮你写。”
姜淮急忙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本子,上面还有学校老师俺的奖字。
大红色的奖字,在阳光下,格外的清晰。
“给,家乐哥哥你在这里写。”
一只马上就削到底的铅笔,一个崭新的本子,仅有的两样东西,硬生生的刺痛了陈家乐的眼。
把笔和纸重新塞回姜淮的手。
“凭证不可以用铅笔写得,你等着我回去拿钢笔,和本子。”
“哦,谢谢家乐哥哥。”
姜淮一阵后怕,还好找了陈家乐,不然他要是真的用铅笔写了,到时候放久了,字迹消失了,就亏大了。
不一会儿,陈家乐拿着钢笔和一个日记本一样的本子走了进来。
“好了,怎么写?我自己写还是你说我写?”
姜淮眼神一亮,盯着陈家乐激动的讲:“真的可以吗?”
那激动的小眼神,险些让陈家乐迷了眼,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声音哑然道:“嗯,可以!”
“那我说家乐哥哥你写。”
陈家乐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一个可以趴的地方,只得半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膝盖当铺垫。
把大学时候的日记本打开,握着钢笔等着姜淮开口。
“咳咳,家乐哥哥你这样写,1995年,9月1日,小渔村村民刘方还钱给。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虎哥闻言一愣,下意识就开口说出了自己名字:“王虎!”
姜淮点头,清脆的声音继续娓娓道来:‘还钱给王虎一百元整,并由双方签字画押,凭证一式两份。并保证今后不得再借钱给刘方打牌。”
姜淮的最后一句话,直接断了刘方以后打牌的路,至于有没有用,就和她姜淮没有关系了。
陈家乐快速的又写了一张凭证,并自己擅做主张加上了甲方,乙方。
“好了,丫丫给你。”
姜淮原本是想写的复杂的,但是又怕太出彩了,会有人怀疑。
想不到陈家乐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
“真棒,家乐哥哥的字迹真漂亮!”
陈家乐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他是农村考上大学的孩子。
上大学后才知道同学的字,一个写的比一个好,他的字却巨丑无比。
于是才厚着脸皮借了同学用过的钢笔字帖,一点点临摹学习的。
姜淮拿着两份凭证先是走到了刘方的身边。
把陈家乐的钢笔递到了刘方的手里。
“签吧,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刘方诧异的看了姜染一眼,随即脸红脖子粗的喊道:“老子不会写字,你不知道,故意来笑话老子?”
姜淮也不气,在地上捡了一个小木棍,拿在手里,在地上熟练了写了刘方两个大字。
“来,看着写。”
不得已,刘方只得接过了姜淮手里的钢笔,看着地上姜淮写的子字,一点点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第一变还有些生涩,第二遍到是写的顺手了许多。
写完之后,一个人还傻笑了几声,仿佛会写名字是他莫大的荣幸。
姜淮拿着手里的凭证,再次来到了虎哥的身边。
“该你了,在看这里签了名字,我就给你一百块钱!”
虎哥接过笔和纸,在姜淮指定的位置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有了凭证,钱还了虎哥之后,还请遵守上面的规定,不许在借钱给我爸!”
“哎哟,不借了,不借了,你到是给我钱啊!”
姜淮把身上挎的书包取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摞整整齐齐用皮筋扎好的五毛的,一毛的,两毛的,足足有三十四厘米那么高。
“这这要我数到什么时候去啊!”
“这也是钱啊,你要是不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要要,我要还不行么,走了弟兄们。”
虎哥带来的人都走了,村里的村民却没有一个离开的。
因为他们都想知道这些钱是如何来的。
特别是卢秀,刘丽丽和刘方!
终于把这些无赖送走了,姜淮还来不及松口气。
一根拐杖就招呼到了她瘦弱的身上。
“臭丫头,说,钱是打哪来的?”
姜淮捂着后背,转身目光狠厉的看着卢秀,又是她?
居然还打她,如若是没有她,刘方早被人给打死了。
“说啊,你个死丫头,说,钱从哪来的?”
许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卢秀并未在意姜染淮的目光,心里更加迫切想要知道钱是不是从她藏得那个地方拿的。
林淑芬直到现在还未从刚才的闹剧中彻底清醒过来,看见婆婆还要动手打姜淮,直接扑了过去,护在了姜淮的身前。
满心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婆婆:“妈,那钱是我给丫丫的学费!”
别人家的孩子都上学了,她的丫丫学习成绩那般好,不上学确实可惜了,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几乎都被她厚着脸皮给借了一遍,一毛,两毛,五毛的去凑……
卢秀一听到儿媳妇这么说,顿时就拿那双浑浊的双眼,恶狠狠地看着林淑芬:“上什么学,眼看着就十五了,趁早说门亲事,把她给我嫁出去,还能赚点钱,这些年供她吃,供她喝够了,有那钱还不如给我孙子留着考大学。”
姜淮站在一旁冷笑,果然不管是哪个时代,重男轻女的传统都是根深蒂固的。
上辈子她之所以可以回到姜家,不过也是因为姜家血脉的重要性。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如若上辈子柳眉的肚子争点气,生个一儿半女,恐怕都没有她回到姜家这一说了吧。
“奶奶,不许你说这么说我姐姐!”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中午小学生放学的时候了。
听到这一声稚嫩的童声,姜淮蓦地抬起了头,那个站在卢秀身边的小男孩,是她上辈子十五岁之前,最亲近的弟弟。
听到弟弟的这般维护,姜淮不觉得眼眶一红。
默默地在心里誓,这辈子她一定会给弟弟最好的。把上辈子亏欠弟弟的都补给他。
“哎呦,我的乖孙啊,放学了,饿不饿,走跟奶奶回姑姑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卢秀的女儿刘丽丽,公婆死的早,男人老实忠厚不说,还是个气管炎。
换做其他的男人,丈母娘在自己家一住就是几十年,早就脾气给撵跑了。
最奇葩的是,卢秀还把孙子也接了过去,美名其曰:林淑芬性子怯弱,教不好孩子,为了刘家的下一代。
她要亲自带着,照顾着……
天佑,是在姜染八岁那年生的,现在也六岁多了,今年刚上学。
虽然经常跟卢秀一起住,但并未染上一些不良的习性,平日里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悄悄地带回来给姜淮。
许是心里感触太多,姜淮不由蹲在了地上,伸出了两只手。
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那双水眸仿佛会说话一般。站在一旁的陈家乐竟不由看痴的。
“天佑,过来,到姐姐这里来。”
听到姐姐声音的刘天佑,急着挣脱卢秀的手,奈何那老太婆抓的太紧。挣扎了良久也没有挣脱,不由得就急了:“松开我,你松开我,你是个坏奶奶,你松开我,我要去找姐姐和妈妈!”
卢秀大惊失色,手不由的跟着松了开来。
看着已然跑到姜淮身边的孙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画油画的调色盘一样,特别的好看。
“天佑你?”
“我,不要跟你一起住了,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这话一开口,林淑芬瞬间落泪,她怀胎生下的儿子,不能待在自己的身边长大,每天想看孩子了,还要跑到小姑子家。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把儿子接到自己家,但是却因为害怕婆婆,每每话到了嘴边,都给硬生生的埋进了心里。
现在猛地听到儿子这么说,她怎么会不感动呢。
“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
“不要,不要,我不回去!我讨厌你!”
自己疼爱了这么些年的孙子,居然说讨厌自己,卢秀的身子猛地后退了几步,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妈,妈你怎么样?”
还好刘丽丽及时,从背后抱出了卢秀的身子,不然这么一摔下去……
“妈,妈你醒醒!”
刘方的酒意全醒,也急忙围了过去。
虽然他混蛋,但是到底也是卢秀的儿子。
一时间两兄妹急的不行,反倒是林淑芬和姜淮还有天佑围在一起,并未上前。
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走的也差不多了,院子里只剩下刘家的人,还有帮忙收拾院子的陈宏和陈家乐。
听到刘丽丽和刘方的哭声道,也是急忙扔下了手里的家伙事,围了过来。
“呀,刘婶这是怎么了?”
刘丽丽听到陈宏的声音,仿佛看到了救星般。
“陈大哥,陈大哥,求求你,帮忙敢村医来,求求你。”
陈宏这才招呼了陈家乐:“快,去喊你李叔来,就说你刘奶奶晕过去了。”
陈家乐朝后退了两步,冷声说了句:“我不去,我还要回家复习功课。”
一想到昏过去的老太婆要把丫丫嫁人,他的心里就涌出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又怎么会给她去喊村医呢。
陈宏看着儿子转身离开,微微叹了一口气:“哎这孩子,算了,你们照顾着刘婶,我去喊村医。”
半响,陈宏小跑着回到了刘家的院子里:“不巧,村医外出了,不在家。”
刘方和刘丽丽这一听,顿时着急了。
“这可怎么办啊?陈大哥你快帮忙想想办法。”
他们兄妹三人,自幼父亲去世的早,是卢秀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的,虽然条件太苦,但是卢秀并未让他们受太多的苦,所以对于这个母亲来说,也算是成功的了。
“这,这……我哪里会啊!”
就在几人急的不行的时候,姜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几人的身边。
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沉稳:“我可以救她,不过我有条件。”
上辈子,卢秀的身体很好,她记得她回姜家之后,卢秀还领着刘方和刘丽丽大闹了她的见面会。
又怎么会被天佑的一句话气死呢。
“好好好,只要能救活你奶奶,我什么都答应你。”
刘丽丽和刘方连连点头,姜染这才一笑:“我的要求不过分,以后天佑回来住,不会跟着奶奶一起住了,希望你们答应。”
她心里狠毒了这个老太婆,会做这次好人,也知道她不过是短暂性的昏迷,就算没有人来救她,过不了多久也可以自行醒来。
倒不如她做一次好人,把天佑彻底从卢秀那边多回来。
“好好好,我们答应,答应。“
说到底天佑是他刘方的儿子,养在自己家确实不错,这条件有了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大不了,到时候把他妈也接过来就是了。
见刘方答应,姜淮不动声色的蹲在了卢秀的面前。
长长拇指指甲,狠狠的朝着卢秀的人中处使劲戳了去。
许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救人方法,刘方和刘丽丽,对视了一眼之后。
见刘母的眉心微微动了下,以为是姜淮太用力,刘母感觉到了疼。
刘方心里更是一惊,猛地一把,把姜淮推开。
目光恶毒的看着她:“我是让你救人,不是让你掐人!”
姜淮不以为意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似乎感觉不到疼一般。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盯着卢秀看了一分钟之久。
见她闭合的眼睑下眼珠子在动,心里顿时有了底。
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醒了!”
刘方和刘丽丽,原本是不相信的,直到陈宏惊喜道:“神了,刘婶的眼珠子动了。”
话音刚落,卢秀浑浑噩噩的睁开了眼。
“我这是怎么了?嘶,好疼?谁掐我?”
卢秀从地上被刘丽丽扶了起来,一说话间上嘴唇和鼻子间就疼。
“哎呦,妈您终于醒了,您刚刚晕倒了。走,跟女儿回家,好好休息,天佑啊,就让他留在这里吧,过不了几天还是会自己回去的。”
几人没有人敢把姜淮掐卢秀人中的事情告诉卢秀,再说了他们都不相信,更何况是卢秀本人女。
对于为何姜淮要恰卢秀人中,他们也只当做是姜淮的肆意捉弄罢了。
而刘丽丽为什么对卢秀这么上心,也不过是为了卢秀这些年藏得那些私房钱。
卢秀年轻的时候,是村子里的豆腐西施,长相虽说不讨喜,但当年做的豆腐,那可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
卢秀的丈夫刘大海在世的时候,两人经营着一家豆腐坊,虽说挣得不多,但是好在农村花销不大,每年还是可以存下点钱,一年年下来倒也不少。
不过好景不长,在兄妹三人十三岁的时候,刘大海在外出进豆子的时候,不幸被车撞死了。
刘大海死后,卢秀就再也没有做过豆腐,孩子大了,她就领着三个孩子一起种地,倒也不花什么钱,久而久之那些年就都存了下来。
“不行,我要把天佑带走,你看看这个家,哪里还能住人?”
姜淮上前把天佑和刘淑芳挡在了身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卢秀:“能不能住人,是我们的造化,哪怕我们住厨房,我也不会让你把天佑带走。”
卢秀先是一惊,然后指着姜淮的鼻子:“你,你个臭丫头,我要打你了。”
“来啊,只要你不怕自己在晕过去,你就打!”
卢秀的气血不顺,脚步有些凌乱,说晕过去,那可是分分钟的事。
刘丽丽这么一听,顿时就急了,万一她还没有知道钱藏在哪,刘母就死了,这些年的努力,不就亏大了么。
“妈,妈我们走吧,回去找个医生瞧瞧,等天佑尝到了苦头会自己回去的,再说这不是也不远么!”
一听女儿这话,卢秀的心情顿时就好了。
在女儿家,她把孙子照顾的可好了,哪顿饭不是白面馒头吃着,鸡蛋吃着,大米汤喝着……时不时的还可以买些肉,改善下生活。
“那,那我们走吧,天佑啊,想奶奶了,就去姑姑家找我。”
“我才不会去呢,再也不去了。”
从听到奶奶说要把姐姐嫁出去的时候,他就讨厌奶奶,讨厌她!
卢秀不以为意,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说的话如何能信?
卢秀和刘丽丽离开后,陈宏也跟着离开了。
毕竟他只是个邻居。
回到家,陈宏的媳妇翠萍刚好做好饭。
“回来了,快去喊儿子出来吃饭。”
“哦,我洗洗手这就去。”
陈宏和翠萍是相亲结婚的,虽说家里穷,但好在夫妻关系融洽,这些年从未吵过架。
陈宏可以算的上是新时代的模范丈夫,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每年除了秋收种庄稼在家之外,就是外出打工挣钱。
翠萍在家养养猪,喂喂鸡,顾着家。
等陈宏洗了手,走进陈家乐房间的时候,就看到陈家乐钻在床底下,在找什么东西。
地上已经摆了一地的课本了,这些都是陈家乐从小到大学过的所有课本,每一本都保存的很好。
“儿子啊,该吃饭了,你在这捣鼓什么呢?”
陈家乐的半个身子还在床底下,声音闷闷的传来:“爸,你见我初中时候的语文课本了么?”
“你这孩子,这个时候找初中的书做什么,你的书那么多,少一本也无所谓的。”
听了爸爸的话,陈家乐直接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爸,你不懂就别乱说,我把初中的课本都找了出来,就差一本语文了,我想着,反正还有大半个月的假期,在家没事,给丫丫补习功课……”
听完陈家乐的话,陈宏先是一愣,随即一脸欣慰的笑道:“好好,我的儿子长大了,这些年的学没白上。找不到就别找了,等我吃了饭,去村长家,问问,他哪里还有多的。”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爸谢谢你!”
陈家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陈宏,一米七八的身高,模样长得倒是也俊生生的。
父子两相携走出了陈家乐的房间,翠萍已经盛好了饭。
青菜汤面条,除了少许的一点油水漂浮在面汤内之外,看不到一点的荤腥。
“快吃吧,奇怪,你们父子两在笑什么?”
翠萍端着碗,一脸不解的看着两张同样笑意的脸。
“哈哈,翠萍啊,咱们的儿子长大了,真好,这些年辛苦了。”
这有感而的话,听得翠萍越的好奇了,随即把碗,往桌上一放。
正色看着父子两:“说,你们背着我干了什么?”
陈家乐吃的飞快,一碗面很快就消灭了。
用手摸了把嘴,才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妈,其实没什么,就是我想用剩下的假期,帮丫丫补课。”
在得知姜淮不能上学的时候,这个念头就起了。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的现实,特别是农村的孩子,接受知识不多,长大后有的一辈子都走不出去,有的走出去了也会被人嘲笑。
虽然他知道自己帮不了丫丫多少,但是心里那股子要帮她的火,却越烧越旺。
“帮丫丫补课?家乐真的长大了,这么好的事情,你以前怎么没有想起来呢?”
陈家乐一愣,是啊,以前怎没有想起来?
也许是以前他从未注意过丫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