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抿了抿嘴角:“有你这句话,阿莞心里的石头该放下了。”
“嗯……阿莞,放心吧。”
石聆闭上眼,想像着王莞的模样。
夜幕降临,城门已关。
两个人进不了城,只能在外面游荡,寻找落脚的地方。今日二人当着韩家人的面扬长而去,明日里又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夜里风凉,王焕把披风给了石聆,她没客气,接过裹在身上,凉意便从身上退去,只有小脸被夜风吹得红。
王焕牵着马,石聆在她身侧,两个人下了山,沿着河畔,就着月色慢慢地走。
气氛压抑。
看王焕有几次欲言又止,石聆回:“过年的时候,你本来是想告诉我的吧?”
王焕点头:“是,可说不出口。”
“……让你为难了。”石聆低声道。
王焕心里狠狠地一紧。
当初他半路奉了师命回边州,没能全程护送阿莞,这件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自从知道了他是阿莞的哥哥,石聆一句话都没有说,如今甚至反过来安慰他。明明她今日受到冲击更大,可石聆还在顾及他的心情。
这是石聆这个看似冷漠的姑娘,骨子里不自知的体贴。
也正是如此,当他接到石聆的来信,竟然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真相告之她,这才含糊其辞地瞒了她这么久。那时候他悲痛欲绝,是石聆一封一封的来信让他振作,也是那时候,石聆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
袁清突然站住脚步,唤道:“阿聆。”
石聆回过头,月色照在她细腻苍白的脸颊上,由显瘦弱,但无论何时,这个姑娘的目光总是坚毅的。
“我还有事瞒着你。”
石聆偏头,示意他说下去。
“可我不能说。阿聆,这是最后一件事,我保证除此之外再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即便我是王焕,也是袁清,你可否再信我一次?”
石聆有些意外,心里思忖着不知道哪一步漏了陷。她确实有就此疏远袁清的想法。好比你关系不错的同学突然告诉你他其实是世界富的儿子,你自然会觉得两人之间存在差异,日后无论对方做了什么,你都会觉得“果然是xxx啊”,和我是一不一样的。
石聆道:“世子,你这个要求不合理。”
“我知道。”王焕用有些温柔的声音说道,“可是我也知道,阿聆是个心软的姑娘,我这样哀求你,你一定会答应。”
哀求?
石聆失笑。
这个时候她的弱势就显露出来了,王焕是这个时空里知道她事情最多的人,连着当初她在信里写给王莞的那些小情绪,小心思,他都知道。这就像日记被人偷看,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情。偏偏她无从反击,对袁清,她尚能当朋友看待,对王焕,她却是全然陌生的。
一个体贴的人,遇到这种事,多半会避而不提。而王焕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坦荡地好似天经地义。虽然在信中王焕的确从未落款,从未说过自己是王莞,可是他任石聆这样误会下去。
现在,真相大白了,他还没道歉,就又向她提要求。
石聆想起赵幼贤在石家对他说过的话,此刻不禁赞同极了。
“你果然很让人生气。”
王焕听闻,不怒反笑。
愿意生气就好,至少没拿他当外人。
王焕摇摇头,淡笑道:“生气也好,骂我怨我也好,谁叫我是个可怜人呢。”
生来便不被欢迎,连以真面目示人都难。
“可怜?天底下的可怜人那么多,何时轮到你?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可怜鬼。”石聆冷哼,又一转,郑重道,“我固然心软,但也不会给一个人太多机会。”
知道石聆这是变相认同了“袁清”等同于“王焕”这件事,王焕心里松了口气。
“机会这种事,一次就够了。”王焕承诺道。
石聆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最终,两人在城外找到一间简陋的店家,总算不至于风餐露宿地熬过这一夜。不过那与其说是客栈,还不如说是草棚,王焕把好一些的屋子让给石聆,自己住在隔壁。墙壁薄的仿佛一根指头就能捅漏。石聆在墙这边敲了敲,很快就听见那边也回应似的敲了敲,不由莞尔。
很快,石聆便睡去,梦里,她看见王莞依偎在一个人的怀里,眉梢眼角全是幸福。石聆还想与她多说话,王莞却已走远。
大梦惊醒,已是晨光熹微。
京城的第一个早晨,如梦而至。只可惜再没了对重逢的期待,有些事生了,有些人消失了,而她还在异时空漂泊,寻觅着回家的路。
这些都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