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中午,一行人终于走出山林,来到了石聆信中提到的城镇。本文由
那些富家公子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此时再也没有工夫赏花赏月,全都跑去驿站写信,跟家里诉说路上的委屈。只是此地距离唐明镇,最快也要两天路程,众人手头拮据,连客栈都住不起。
石琮礼找到城镇中的到泰和商行,他本还担忧自己这幅尊荣过于狼狈,没想到报出姓名之后,那伙计立刻取出一张画像。确定了石琮礼的身份后,伙计殷勤奉茶,还特意请了分号的掌柜出来,亲手将银票交到石琮礼手里,又命人为考生们安排了住宿之处,虽不尽奢华,但也舒适安逸。
拖了石琮礼的福,众学子得以沐浴更衣,又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夜。连那巩公子也知道这是沾了石琮礼的光,见此刻石琮礼是众人心之所向,他也圆滑起来,不再挑衅。只不过,巩公子心里却是不服气,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石琮礼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连泰和商行分号的掌柜都亲自出来接他。
巩少爷平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花天酒地,自然对石聆与泰和商行孙家合作的“平安方”并不知晓。他想,大概泰和商行只是想博个善名,卖个人情给这些考生,毕竟将来的新科状元很有可能就出在他们河东府。
等到了曲江县就是他伯父的地盘,那才是他赚面子卖人情的时候呢。
不过前提是,他不能这样一穷二白地到曲江,他那个伯父最是势利,若当真空手登门,恐得不了什么好脸色。
于是清早的时候,巩少爷找到石琮礼,客气地道:“石兄,未想到石兄在此地也有人脉,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无事不登三宝殿。
石琮礼皱眉:“有什么事?”
“在下见石兄手头宽裕,可否借在下些许银两,一到曲江县必将奉还,说起来,这曲江县令正是在下的亲伯父……”
“你来晚了。”石琮礼道,“我已经一文钱都没有了。”
巩少爷脸色有些挂不住,冷笑道:“石兄,你撒谎也打个草稿,谁不知你在泰和商行领了一打银票……若是不想借,直说便是。”
他的确是不想借,不过他也没撒谎,石琮礼心说。
“信不信是你的事。所有的钱,我都用来买粮了。”
说完,也不理会巩少爷惊掉的下巴,石琮礼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他似是想起什么,回头道:“咱们午时便启程,我没钱雇马车了,劳烦巩兄通知众人一声,一会儿便随着粮车和水车搭一程。到了曲江再商量马车的事。”
巩少爷目瞪口呆。
他堂堂一个少爷,还是读书人,要他像个粗人一样搭在粮车旁边坐着,供人指指点点?
石琮礼,你是不是疯了?
买这么多粮干什么,你是这辈子没吃饱过吗?
尽管石琮礼的做法得到很多人的非议,但是奈何拿人手软,他们这一群一清二白的考生此刻全靠石大公子养着,谁也不敢有意见,有意见也没用。倒是卢中游看到那满满三车的粮食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之后,卢中游第一个上了车。他的举动像是个示范,大家见卢亚元都没说什么,也纷纷一撩衣摆,豪迈地坐到了车边上。
七车粮食,七车书生,一路上被百姓指指点点,众人哪里经历过这个,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更是对石琮礼诸多埋怨。石琮礼却好像没事人似的,照旧跟车夫聊天。
然而越入曲江境内,指点他们的人越少了,但是盯着他们的人却多了。有些衣衫褴褛的百姓在官道上看到他们,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一路在后面默默地跟着车队往回走。
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让众人有种被猎人盯着的猎物的感觉。
那些人的眼神太可怕了,一看就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石琮礼也注意到了,他让车队放慢速度,自己来到队尾,扬声道:“乡亲们,这些粮食是送给大家的,等到了曲江,乡亲们可以到衙门去领!”
那些神情木讷,唯独眼中对粮食无限向往的的百姓听闻,都有些不可思议。其中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站出来,大声问:“你是谁?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是松石书院的石琮礼,是石松人先生后人,在下进京赶考路过曲江县,得知曲江县灾情,特意购买了粮食,就是为了给乡亲们解燃眉之急。”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不同于之前,脸上都露出些希冀的神采。
“石公子,连朝廷都没派人来救灾,你说得可是当真吗?”
见对方态度已有缓和,石琮礼道:“曲江距离朝廷还有些路程,一封折子呈到官家跟前需要许多流程,这个时候,朝廷应该已经在筹措赈灾事项了。至于我……家妹人在京城,曲江的事是她叮嘱我的。”
石琮礼可不忘了给妹妹扬名的机会,妹妹的好,可不能只有自己知道,女子的贤名在这个时代很是重要。
后车的书生听闻这些,也不禁意外。
石琮礼的妹妹?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想到的?
有个和石琮礼有些交情的书生问道:“石兄,令妹是……”
“家妹石琮秀,眼下正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