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从京里调来的马队,分作东西两营,一共五百人,都归这名福佐领管带。他叫福成安,属镶蓝旗,是郑亲王端华的一个远亲,而端华也正是镶蓝旗的旗主。
福成安人很平庸,最是胆小怕事,靠祖上军功的恩荫,才能做到五品的佐领,平日里所奉的座右铭,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关卓凡银票开路,把他敷衍得还不错,但心里对他的评价,则是那句“你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
现在听他传自己,这倒是少有的事情。于是带了图林,打马来到东营马队的驻地——福成安的军帐,是与东营马队设在一起,离关卓凡的防区,相距五里。
生得白白胖胖的福成安,看上去实在不像个武官。他对关卓凡很客气,见了面,不等关卓凡行礼,便亲热地拉着他坐下,让左右看茶。在一旁陪着的,是东营马队的林千总。
关卓凡知道,这多少也是自己银票的功效。前后两次,开拔的时候送过五十两,年礼则奉上了一百两,所以现在才有这样的待遇。
“逸轩哪,听说你最近练兵,搞得热火朝天,”福成安喝着茶,开口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其志可嘉,其志可嘉!”
“谢谢大人夸奖。”关卓凡恭恭敬敬地答了,心里却在暗笑:别看这个福成安没什么学问,这句话倒是说得文绉绉的。
“嗯嗯,也不是什么夸奖,你本来就当得起嘛。”福成安笑眯眯的,又捧了关卓凡一句,跟着便将话锋一转:“只是这时节,天寒地冻,咱们做长官的,也要多体恤兵士的难处,若是弄出什么大伤大病来,就不好了。”
关卓凡有些困惑,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标下鲁钝,还请大人明示。”
“我听说这些天里,西营光是坠马摔伤的,就有好几个,还有射箭扭脱了筋的,玩刀被砍伤的,加起来也有好几个。这些事,有没有呢?”
有是有,可是这不正说明兵不练不成么?再说,伤情也没那么夸张。
“回大人的话,坠马的有两个,伤都不重。拉弓时脱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刀伤的那个,是练劈砍的时候,自己不小心划伤的,不碍事的。”
“说是这么说,不过多一事总是不如少一事。”福成安很认真地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咱们是步军衙门,等皇上回銮之后,还是得回去管四九城里的事儿,这些野战的功夫,用处也不大。再说了,热河这么多兵,各家各营都安分守己的,只有你西营马队天天弄那么大的动静,这一比起来,让人家怎么办?”
关卓凡默然,再看看旁边的林千总一脸假笑,不断点着头,便恍然大悟了:我说福成安怎么能知道这许多,自然是林千总打听来了,报给他的。
“逸轩,你看就连皇上最宠爱的神机营,不也没练么,咱们何必去拔这个尖儿?我看哪,咱们管好自己的防区就成,别的事,还是安静为主,安静为主。”
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神机营都是火器,就算想练,谁还敢在行宫周围呯呯碰碰的放枪放炮不成?除非是不要脑袋了。
这番话说下来,让关卓凡哭笑不得,再看福成安那张胖脸,心中对他的观感,便与原来不大一样了。
你还是毫无用处,可是变得有些讨厌了。
关卓凡回到营中,叫来了张勇和丁世杰,三人一起商量了半天,始终不得善策。张勇便破口大骂,说林千总告黑状,要带人去偷偷埋伏,抽冷子一箭射死了他。
这当然是气话,关卓凡也懒得说他,只是心想自己这练兵的大计,怕是要中途而废了。
没有料到的是,两天后生的一件事,不仅让他的计划没有中断,而且更可以大张旗鼓地进行下去。
总领行营事务,掌管热河禁军的郑亲王端华,突奇想,要到各营来看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