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回忆在这里一相撞,回忆不堪现实之强大,被打碎成一片水中之花镜中之花,碎得酣畅淋漓,半点不剩下。
“见过太子殿下。”鱼非池退让到一边,恭敬行礼。
石凤岐其实站在远处看着失神的鱼非池已经很久了,他倒是很想看一看,鱼非池会在这里做什么,又或者说一些什么,平日里问她总是问不出来,也许她一个人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会说出点东西来。
若不是查觉到有人在后面,他会放任鱼非池继续失神下去。
总比这副尊敬有加的脸孔看着顺眼。
石凤岐抬步而行,未看鱼非池一眼,目不斜视地错过了鱼非池。
等他错开自己,鱼非池也起身,与他背道而驰地离开。
狭窄的甬道之中,那树不甘寂寞而出墙的杏花瑟瑟着抖落着粉花,寂寞得令人恐惧的深宫围墙细缝里,埋着无数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故事。
切记不要去翻,每翻一个,都会令你心酸得想哭一场。
鱼非池出了宫,南九跟迟归每天都会在这里等着她出来,马车里会备下点心和热茶,让她能好好缓一缓。
“去苏师姐府上。”鱼非池对南九说。
“小姐你大早上就起来了,不先回府睡一下吗?”南九问道。
“等从她那里回来了再睡,去吧。”鱼非池坐进马车,蜷在软榻里吃不下任何东西,也睡不着。
隋帝与上央对瞿如不信任,而被一个帝王和一个重臣同时不信任的后果可想而知,鱼非池要救他们,但是不能去跟石凤岐说,只能是苏于婳,请苏于婳带话给石凤岐。
真是可怜,如今想跟他商量个事,都要请中间人代为转达了,哪怕刚刚才见过面,也不敢多说一句。
苏于婳见到鱼非池来,知道她怕是还没吃午饭,让人备了些酒菜,一边陪鱼非池喝着小酒一边听着她说起瞿如之事。
苏于婳说:“大隋不缺将才,你为了一个瞿如与隋帝闹得不开心,并不划算。”
“这不是划不划算的问题。”鱼非池就知道苏于婳会这么说。
“你在大隋朝中才不足一个月,若不是你身份不同,手段也了得,又时常出入御书房,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站稳脚,让群臣信服。你好不容易才有了点根基,要为了两个外人毁掉?”苏于婳很不理解鱼非池这么做的原因。
换作是她,根本不会理会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
“他们不是外人。”鱼非池心累,果然不管自己怎么修炼,都练不出苏于婳天生的无情刻薄。
“给我个理由吧,让我救他们,总得有什么利处。”苏于婳握着酒杯,“不是对我的利处,是对大隋的利处。”
“凭瞿如的能力,他就不该死。当初后蜀与商夷开战,后蜀上下就他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将军,他都能拿着后蜀抵抗商夷数月之久,他的军事谋略已经得到了证明。而且他不满军中的一些事情,是因为那些事情的确于大隋军中不利,今日隋帝与上央也承认了,如果他不是有心为了大隋,他大可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不用提出这些异议,正是他提出了,才证明他对大隋的忠心。”
鱼非池为瞿如辩解道:“这样一个有能力,有忠心的大将之才,在乱世之中,你们却要扼杀,于大隋而言,难道不是损失吗?”
苏于婳听她说了半天,将那杯酒慢慢咽下,抬眼看着她:“她不是忠于大隋,是忠于你与石师弟,忠于戊字班。”
“不是一样的效果吗?”鱼非池反问。
“当然不一样,忠于一个人是很容易叛变的,忠于一个国家,却不会。”苏于婳笑道,“当然了,初止那种是例外,他忠于权势。”
鱼非池头有点晕,揉了揉额头问道:“那苏师姐会怎么做?”
“我会把你的话带给石师弟,让他做决定。”苏于婳说道,“毕竟瞿如也算是他的人。”
“不要说是我带的消息给你。”鱼非池半睁着眼睛看着地下,“在石凤岐那里,瞿如他们并不认识我,我只是鬼夫子的闭关弟子。”
“好。”苏于婳是聪明人,都不需问为什么,就能明白鱼非池这样做的原因,所以应承得很快。
“小师妹,不是师姐看不起你,是我真心觉得,你是熬不下去的,早些离开邺宁城,你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苏于婳看了看鱼非池指节分明的手,瘦得都皮包骨了,还要一边承受大隋诸事的压力,一边强忍着石凤岐之事的折磨。
当心折寿过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