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儿笑了笑,完全不为所动,“小田切先生又忘了我此前说过的话,我们只是这场交易的代言人,他们需要的是签下合约的手,而不是判断是非的大脑。”韩春儿十指交叉托着腮,然后,用一种仿佛替你着想的语气说道:“当然了,你有权终止这次的谈判,因为就像你说的你是日本正金银行的经理,但是有一点我会保证,这将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谈判。”韩春儿的平淡的话,却要比小田切的直接威胁更加显得咄咄逼人,这位来自日本国的猴子,大概不知道中国人最擅长就是于无声处见惊雷,而他们的谈判词完美地继承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听到这仿佛最后通牒的话,小田切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可以看见他的胸膛在不断的上下起伏着,强忍着不爆出来,一脸的气撒不出来憋死自己的表情。
“小田切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看见这副模样,韩春儿差点没笑了出来,接着拿起来桌子上的茶杯品了起来,“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是小田切先生非要马上做个了断,你们东洋人做生意从来都是这么急?”
小田切的脸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朝铁青色展,他缓缓抬起头来,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咬着牙齿说道:“那就非常抱歉,韩先生,我不得...”
就当他这话还有一半没吐出来的时候,身后的帷帘一下子被掀开,一身正装,快步走出来一个人。
“韩先生又见面了,你看起来可比第一次见面时有城府多了。”
韩春儿回过头,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站在帷帘前的伊集院彦吉,惊讶在他的脸皮上擦出个波痕就消失无影无踪,随后他不卑不亢的说道:“哦,原来是东洋大人,多谢夸奖。”
伊集院彦吉没有理会韩春儿,而是转向了一旁的小田切,说道:“小田君,我相信和韩先生合作也一样,你说是不是?”
小田切愣了愣,半天后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既然这样,我就签下自己的名字了,这是一场私人之间的商业谈判。”韩春儿大笔一挥,在合同的末尾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说道:“按照合同上的说法,三天后我会去正金银行取走十万两白银,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碰见小田切先生。”韩春儿微笑着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他说的每一字都好像刺一般扎在小田切心上,让他的呼吸变的骤然急促起来。
“小田君,今天委屈你了,对方是有备而来。”
伊集院彦吉拍了拍小田切的肩膀,后者的目光始终定格在韩春儿消失的那扇门上,一个是银行经理,一个是外交公使,在这一刻,两人的关系不再那么的微妙牵强了,如果说日本大使馆是盘踞在中国政坛的一条毒蛇,那么毫无疑问正金银行就是那两颗锋利的毒牙,但是,今天他们却被自己的毒液溅了一身。
“我不明白,彦吉君为什么不终止这次的协议,我们得到了什么,仅仅一纸空文?”小田切的心情并没有平静下来,他拿起来这只合同愤愤不平的说道,在他看来,这场交易赔了个精光。
“小田君,眼光不要那么的局限,袁世凯曾经借走了我们三百万两白银,十万两对我们来说是个小数目,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伊集院彦吉转过身来,解释道:“我们总要压下一个赌注,不然我们只能在日后的赌局中沦为看客,袁世凯已经被排除出了权力层,我们需要寻找下一个对我们有利的人,种种消息表明,良弼很有潜力,并且他有日本留学的背景,接触起来会更轻松。”
“轻松?”小田切的内心几乎是苦笑,仅仅是良弼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就让他如临大敌,更别说是本人,他真的怀疑伊集院彦吉的眼光是不是看差了。
“婴儿临产前总会伴随着阵痛,放轻松些,小田君,这对我们来说不算坏。”伊集院彦吉安慰道。
“但愿彦吉君的眼光跟以往一样毒辣。”
伊集院彦吉这次没有再回答,既然是赌局,就总会有输有赢,特别是涉及到权力层面的投注,更是让人拿捏不准,他的信心也仅仅存在于直觉层面。
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和小田切一同交汇在那扇门上,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刚才韩春儿脸上的那抹笑容,片刻后,心里面突然一惊,那样自信而富有深意的笑容就仿佛那个人的翻版一般,顿时他感觉空气中似乎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令伊集院彦吉怎么也挥之不去。
“你才是镀金的魔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