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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叶开赴津的消息传来,甫停未歇的天津卫再次陷入了议论的狂潮,杨士骧暴毙,那桐落马,继任者良弼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军头,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总督的位置就先后换了三人,这团笼罩在直隶府上空的迷雾,因为新任者的到来越变的扑朔迷离,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准了护理总督良弼,后者的到来究竟是福是祸,面对骚乱留下的烂摊子,他会不会一刀切搞清算,对此,所有人都拭目以待,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战战兢兢,要知道那可是一位带过兵粘过血的人。
那桐躲在客栈里度过了最紧张的两个夜晚,几乎是夜不能寐,神经绷到了极点,捅出这么大的娄子那桐难辞其咎,虽然冲撞总督府的人群已经陆续散去,但他却始终不敢回去,更别说是出门露面了,天知道那些余怒未消的群众会不会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再加上这几年革命党暗杀督抚大员的事件屡屡生,那桐心里更加害怕,哪也不敢去,只和两个随从日夜缩在客栈里,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外界的风声。
他和奕-劻的联系已经被叶开彻底切断,孤立无援的那桐甚至开始怀疑他已经成了弃子,就像前任邮传部尚书陈璧一样,沦为没有价值的拖油瓶,当各种小道消息透过窗户一条一条传来时,那桐如坐针毡,这才短短几天,不光是咨议局上书弹劾,就连往日行贿的那批官员也见风使舵调转了枪头,大肆宣扬那桐****扰民,父母官不能坐视恶臣戕害百姓之类的话,他们这是要彻底断绝关系,并且毫不犹豫的站在对立面。
那桐黯淡着脸,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几乎把十几平米的狭小房间都踏遍了也没想出个办法,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他又能怎么做,这才几天时间,胡子拉碴,白丛生,面容憔悴了不少,远没有当时赴津之初那种春风得意,满面油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事第四天,他等到的不是朝廷的救援,而是一枚重磅炸弹,当他被革去一切职务并查没家产的消息传到耳朵里时,那桐几乎瘫倒在了椅子上,四肢冰冷,心情一下子凉到了谷底,半生经营得到的一切转瞬之间灰飞烟灭,他不仅自己倒了霉,还连累着家里人跟着受苦。
随后,另一条消息的传来更是让他顷刻之间置身于悬崖边缘,朝廷已经委派练兵大臣良弼护理直隶总督,平息暴乱,并且派兵护送那桐返京,接受三法司审问,那桐看着报纸上的消息,久久说不出话来,说是护送,分明就是缉拿,到了京城,迎接他的只能是终结。
到了这个时候,那桐己经万念俱灰,后面是天津府几十万市民汹汹讨伐,前面是朝廷的严刑酷法,他进也不是,退也无可退,世间之大更没有地方可以逃走,熟稔官道的那桐知道,造成津门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中央政府不可避免地顶上所有压力,为了平息民怨,一定会找一个民意的宣泄口,杀一人以谢天下,而这个人只能是始作俑者的那桐自己。
想到这,那桐已经很清楚了,留给他的只有一条道路,一条通往终结的道路。
这一天晚上,他遣散了仆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冥思静想,用着无人打扰的时间下最后的决心,终于,在喝完一盏茶后,缓缓站起身来,用一条细绳自我了断。
既然左右都是死,那桐选择了最体面的一种。
那桐把绳子悬在房梁上,颤颤巍巍的踩上凳子,还没把脖子挂上去就开始痛哭流涕,几番犹豫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摇摇晃晃的上了吊。
“啪”的一声,绳子居然耐不住那桐的体重,直接断了,那桐狠狠摔倒了地上,滚了几圈也没有爬起来,哀嚎着抱着疼痛难忍的小腿。
“天命如此,天命如此,老夫命不该绝。”
那桐临死前还玩了一把黑色幽默,拍着地板大声哀叹道,要不是他吃的油脑肥肠,大腹便便,这根细绳又怎么会要不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