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对英吉利铁的进口?易知足缓缓摇了摇头,道:“不行,只要英吉利不涨价,就没必要停止进口,这个价格现在就是白菜价,比咱们自己采矿冶炼还要便宜,不是经济危机,英吉利的铁价也要高达八九十元。”
顿了顿,他接着道:“咱们自己的钢铁厂至少需要两三年时间才能建成投产,今后几年,广州对铁的需求量会大幅上升,铁路修建只是开始,不仅佛广铁路要延伸,昌化至八所的铁路也已动工,长乐机器厂对铁的消耗也会持续增长......。”
“那是否考虑推出元奇龙洋?”孔建安试探着道:“铸币厂囤积的龙洋已高达三百万。”
“三百万少了些,不足以全面铺开。”易知足说着看了两人一眼,道:“如今不是海贸旺季,市面对银的需求量也不高,不过是占用了六七百万,行的银票都足以抵消,更何况还有大量的存款,何至于出现银根紧缩的情况?”
孔建安一脸苦涩的道:“外面谣传会与英吉利开战,不仅是士绅商贾,就连小民百姓也都纷纷兑换现银,还有不少人连息都不要,也要提取存款......。”
“挤兑?”易知足心里一沉。
“还没到挤兑的地步。”解修元缓声道:“元奇本金雄厚,行商丝商茶商存款所占比例较高,暂时还稳得住,不过,持续下去。就很难预料了。”
易知足点了点头,遭遇战乱,谁不想将银子捏在手里?这是人之常情,看来。鸦.片战争爆,对元奇也是一次不小的考验,略微沉吟,他才道:“距离战争还远,不要担心,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
距离战争还远?解修元诧异的道:“大掌柜。真会爆战争?”
易知足看了两人一眼,取出一支雪茄缓缓点上,这才缓声道:“与英吉利的战争,预计会在明年五六月间爆。”
两人对易知足的话素来是深信不疑,况且易知足说话的语气又颇为沉重,孔建安、解修元两人哪敢怀疑。当下脸色都是一变,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天灾人祸,尤其是兵灾,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广州若是爆战事。元奇如何能够幸免?
见的两人神情,易知足不以为意的笑道:“不用担心,英吉利未必能打进广州。”
“大掌柜千万别掉以轻心。”孔建安严肃的道:“元奇如今是名声在外,若是爆战争,必然会被勒令大额捐输,更为可虑的是,挤兑!人心慌乱,必然会出现挤兑。况且兵凶战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大掌柜须得未雨绸缪。”
解修元接着道:“元奇一统广东钱业,虽然本金雄厚,但分号遍布全省各府县,一旦出现挤兑,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大掌柜早做谋划,窃以为,当前应收缩银根,停止一切放贷,加紧收贷,套换现银,积蓄实力,以应对即将出现的挤兑,至于稳定人心,稳定银钱比价,那都是官府之责......。”
易知足抽着雪茄半晌没吭声,元奇银行的举措,具有最直接的影响,比报纸宣传和散播小道消息的效果要强得多,这一系列举措出台,广州士绅必然会人心惶惶,声势一造起来,有利于争取士绅办团练。
眼下,对于他来说,重中之重,就是争取办团练的权利,元奇名下的众多股东,不论是银商、行商还是丝商,大多都是士绅的身份,一旦官府允许地方士绅办团练,护商团要扩编一万,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半晌,他才开口道:“不必着急,待我去见过总督大人和抚台大人,再做定议。”
卖麻街,总督府,签押房。
两广总督邓廷桢轻轻放下手中的《谕沿海民人团练自卫告示》,心里犹豫不定,这份告示早在八月间林则徐便已拟好,但他却一直犹豫着不敢用印,林则徐成立绅士公局,动士绅禁烟,他就担心糜烂地方,若是再允许士绅组建团练,那更是一不可收拾,而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
巡抚怡良看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声,道:“九龙、穿鼻两战,虽是小胜,但广东水师将懦兵疲,临阵脱逃之弊习却也暴露无疑,小战尚可,大战断难指望,唯有坚壁清野,以民制夷,方可拒夷于外。
士绅组建团练,不利地方靖宁,不利施政,不利教化,其弊甚多,然两害相权取其轻,即便地方糜烂,以后还可再花精力慢慢整治,英夷进犯,就不只是糜烂,而是丢城失地......。”
孰轻孰重,邓廷桢岂能掂不清楚,半晌,他才闷声道:“林大人让悦亭来游说的?”
怡良点了点头,道:“昨日下午遣人送信,着在下务必劝说大人同意地方组建团练。”
“林大人不是说,英夷不可能为了贸易而跨洋数万里进犯?”
“听说易知足回来了,昨日与关军门一道去了虎门。”
话才落音,一个随从就在外面禀报道:“禀部堂大人,元奇大掌柜易知足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邓廷桢说着抚须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易知足快步进来,见的屋里只有邓廷桢、怡良两人,当即随意的躬身道:“在下见过二位大人。”
邓廷桢摆了摆手含笑道,“知足无须多礼,坐。”俟其落座,他才问道:”昨日回来的?”
“是,昨日晚间才回西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