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溯垂眸不语,陈氏所言,正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东方洄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就曾不止一次提过,他若登基必当覆灭六国,令大周成为这片大陆上唯一的国家。
这样的东方洄,他能够劝动吗?
陈氏看出他的心思,叹了口气,“是,诸兄弟之中,陛下待你最是亲厚不过,让你执掌兵权,可这件事关乎社稷天下,不是‘亲厚’两个字就能够解决的;一个不好,反而会令你与陛下生份。”
在长久的沉默后,东方溯抬眼道:“儿子明白母妃之意,但现在讨论这些为时过早,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陈氏银牙微微咬紧,她哪里会不明白,东方溯这是在敷衍自己呢,他心里还是想着帮慕氏兄妹复立南昭。
冬梅跟了陈氏多年,最擅于察言观色,瞅着气氛不对,怕他们母子又与刚才在小厨房里一样闹僵,对陈氏道:“这一个多月殿下一直在外奔波,辛苦得很,一回金陵又立刻进宫请安,都不曾歇一歇,定是疲惫得很,不如让殿下先行回去歇息吧?”
陈氏明白冬梅的意思,定一定心绪,对尚跪在地上的东方溯道:“好了,回去好好歇一歇,也仔细想一想我与你说的那些话。”
“是,儿臣告退。”望着东方溯离去的身影,陈氏忍不住叹了口气,愁绪攀上了眼角那些细细的鱼尾纹。
“这个孩子,平日里与他说什么都听得进去,唯独遇到那位南昭公主的时候,就固执得很,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还是这样;你说陛下要是知道他这个意思,不知这心里头会怎么想。”
冬梅替她扇着扇子,“其实只要南昭对大周没有威胁,让他们继续存在南境也没什么;以咱们殿下与陛下的情谊,这份恩情未必求不出来,您别太过担心了。”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陈氏复又叹了口气,“这件事与他本无关系,他却非要揽上身,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冬梅低了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过了一会儿,耳边再度响起陈氏的声音,“看来此事还得从璇玑公主那里着手。”
冬梅眼皮一跳,“主子是说……让璇玑公主离开殿下?”
“不错,此女留在溯儿身边太过危险,我不能冒这个险。”
“若能劝他们离开自然最好,但……”冬梅迟疑地道:“殿下是他们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怕不肯轻易放手。”
“由不得他们。”随着这句话,一抹极为少见的凌厉出现在她素来温婉平和的眉眼之中。
在睿王府的西院一角中,慕氏兄妹絮絮说着各自这几年所生的事情,在听得萧若傲一边利用慕千雪的智计登上太子乃至皇帝宝座,一边对她下毒,令她四年来一直缠绵病榻之上时,几乎气炸了肺,握在手里的茶盏被他生生捏碎,“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耻卑鄙又不择手段的人!”
慕千雪自嘲道:“亏得我当时对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下得只是慢性毒药,要不了性命,否则我连三哥的面都见不到了。”
慕临风捧着夏月重新沏好的新茶,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不报此仇,我慕临风誓不为人!”
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恨意,慕临风道:“你想助大周之力向西楚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