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凌低头凝视着怀里安睡的脸庞,声音轻如梦呓,“从你来了襄月城后,我每天都会告诉自己,你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助我登基的棋子,没有人会对棋子动心,一遍又一遍,可我还是动心了,很可笑是不是?”
“可是千雪,我一点都笑不出来,我后悔了,后悔当年没有劝阻师父,后悔当年没有去南昭求亲,如果……如果当年你嫁的人是我,想必一切都与现在不一样了,可是……太晚了,我与师父是害你国破家亡的人,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一辈子都会恨我。师父死了,东凌回不去了,而你……也注定不会留在我身边,除了恨,我竟什么都没有,原来……我才是最大的输家。”他的声音如沉重哀凉的溪水,在马车中缓缓流淌,泪意在眼中若隐若现,一起的,还有浓浓的哀伤。
“可是,只要你活着,至少……我还能拥有你的恨,可你若是死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千雪,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他紧紧抱着慕千雪,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夜色虽暗,终有黎明到来的时候,但他呢,他的黎明又在哪里……
在东方露出第一缕曙光之时,苦思冥想了一夜的大夫终于开出了一张药方,但究竟能否治得了慕千雪的病,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药材铺同样在镇上,十九去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把药抓齐,熬好之后,端到马车边,看到抱着慕千雪坐了整整一夜的张启凌,她暗自叹了口气,“我来喂公主服药吧,你去睡一会儿。”
“我不困。”张启凌摇头,取过药一勺勺地喂昏迷未醒的慕千雪服下去,她病得昏沉,连吞咽的动作也没有,多大数药汁都顺着唇角流下来,能够喂进去的,不足三分之一,所幸十九早有准备,汤剂煎得比平常多一些,总的来说,算是喂进了一半。
“大夫说,如果公主烧能退下去,那就没事了,反之……”十九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听得懂。
张启凌紧一紧双手,低声道:“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青让我问你,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动身赶路,虽说影军团的人没跟上来,但我们留得越久,被现的可能性就越大,一旦他们大举来袭,我们很难阻挡,可是……”
张启凌接过她迟迟未曾说下去的话,“可是现在动身,会加重千雪的病情对吗?”
“嗯,大夫是这么说的,公主身子实在太虚弱了。”
张启凌微一思忖,心中已是有了决定,“在千雪好转之前,暂缓赶路,不过也不能不防着一些,此处山林密集,你与十三他们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隐蔽又能够藏身的山洞,还有,不要让那个大夫离开,一来药是否有用还不知道,二来也避免走漏风声。”
“好。”十九点点头,与十三他们往山林行去,就在十九离开后不久,原本还算平稳的慕千雪突然“哇”的一声将刚才喝下去的药全数吐了出来,身子也渐渐转凉,不是热度退去的那种转变,是……人将死的那一种。
张启凌顾不得弄脏的衣裳,急忙将那名大夫唤了过来,后者手指刚一碰到慕千雪手腕,就颤抖不止,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启凌见势不对,厉声问道:“怎么样了?”
大夫面色苍白地看着他,下一刻,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颤声道:“求……求爷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