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样说,东方溯颔道:“既是这样,贵妃就指点易美人一二。”
“是。”慕千雪垂目答应,在众人的注目下起身来到焦尾琴前,缓缓抚过琴身,感慨道:“本宫昔年也曾寻觅过此琴,却一直未能得见,以为此琴已经湮灭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复得见,想不到今日能有幸一观,真是多谢易美人。”
站在旁边的易美人微一颔,淡然道:“娘娘言重了,臣妾恭听娘娘雅奏。”
慕千雪从她看似恭敬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不服,也不在意,敛衣落坐,随着纤指抚过琴弦,古朴、磅薄的琴音自她指尖倾泻而出,响砌在这片华灯下。
易美人难以置信地盯着慕千雪,怎么会……慕千雪怎么会这曲子,这不可能,师傅明明只教过她一人,这绝不可能!
无论她如何否认,慕千雪此刻弹奏的,确确实实就是她刚才奏过的曲子,分毫不差,而且……尽管她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后者琴技更在她之上,无论是音色高低的拿捏还是转折,都完美无瑕,就连最难的一段也没有任何错音。
琴音落下许久,都没有人说话或者拍掌,所有人都沉浸在琴音带来的震撼中,未能回神。
良久,陈太后率先回过神来,感慨道:“何谓绕梁三日而不绝,哀家今日总算是知道了。”
慕千雪闻言,起身笑道:“臣妾琴技浅疏,让太后见笑了。”
“哀家说得都是实话。”陈太后扫了一眼面色不定的易美人,“易美人弹得虽也极好,但正如贵妃所说,只有技巧没有感情,所以哀家透过琴音看到的,只有麋鹿、祥云这类虚无飘渺的东西;但贵妃不同,哀家在你琴音里看到了先帝,看到了当年与哀家一道入宫的姐妹,甚至看到了哀家的一生。”
赵平清笑道:“臣妾也有这种感觉,能够听贵妃一曲,真真是此生无憾了。”说着,她看向东方溯,“陛下您说呢?”
东方溯目光烁烁地注视着慕千雪,笑意温柔地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直至这会儿,众人方才各自醒神,纷纷拍掌,东方泽朗声笑道:“皇兄知道,臣弟一向不喜欢音律,总觉得那是附庸风雅的东西,没什么意思,可刚才听着贵妃弹奏,臣弟只希望这琴音永远不要停止才好。”
在他旁边的一名武将连连点头,“九王说得极是,就连我等不通音律的一介武夫,也听得出贵妃娘娘弹得再好不过。”
易美人极力咽下梗在喉间的涩意,深深低头,“娘娘将这《文王操》弹得出神入化,远非臣妾所能及,臣妾多谢娘娘赐教。”
“易美人过誉了,《文王操》意境深远,为圣人之曲,本宫也不过是摸到一点皮毛罢了,不过有一件事,本宫要提醒易美人。”
“娘娘请说。”
“音律是用来陶治情操的,而非争斗比试的工具,若你不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你的琴技永远都只能停留在技艺之境,再难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