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徐徐驶到岸边,一名女子走了出来,竟是琴清,她朝东方溯与慕千雪欠一欠身,垂目道:“琴清知道七爷与夫人今日要走,无以馈赠,唯有以一曲《广陵散》送别,愿七爷与夫人白头偕老,恩爱永隽。”
在直起身时,琴清看到一张倾国倾城的无双容颜,她自己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可在看到那张脸庞时,仍是为之失色。
尽管与记忆中的那张脸庞相差甚远,但琴清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夫人?”
慕千雪颔道:“之前为了便于行事,未以真面目示人,让琴清姑娘见笑了。”
琴清释然一笑,“我先前还一直奇怪那样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女子,上天怎么会给了一张如此普通的面容,原来如此。”
“地契和房契都收到了吗?”
“嗯,夫人有心了。”琴清感激地点头,昨儿个夜里,林默突然来见她,交给她一份地契和房契,是一间位于城东的宅院,以前是属于江叙的别院,不大,但小巧精致,她以前给江叙唱曲的时候曾去过几次,很是喜欢,江叙被抄家那会儿,她曾无意中在慕千雪面前提了一句,没想到后者记在心里,并且送给她,着实是惊喜。
“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送给真正喜欢它的人。”说着,慕千雪又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琴清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东方溯,微笑道:“有琴,有诗,有画,余生足矣。”
慕千雪默然,她知道琴清钟情东方溯,但……
琴清看出她的心思,赦然笑道:“此生能够遇见七爷和夫人,琴清再无遗憾,夫人也不必介怀。”
慕千雪感慨她的冰雪聪明,怜惜道:“以后若是有缘遇到良人,记得千万不要放弃。”
“好。”琴清自紫鹃手中接过一本册子,珍而重之地交到慕千雪手中,“我知道夫人也是位爱琴之人,所以连夜默录的《广陵散》,就当是临别之礼。”
这份礼无疑深得慕千雪之心,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尚且散着幽幽墨香的曲谱,疑惑地道:“你怎么会弹失传的《广陵散》?”
琴清倒也不隐瞒,如实道:“大概六七年前,艳娘为了让我技压群芳,夺取花魁,请来许多琴师教我弹琴,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倾囊相授,好从艳娘那里换取更多的利益,唯独一位老琴师,每次授琴之时,都独自坐在一旁,从来不会主动教授,久而久之,艳娘便不再怠见他,将他赶出了红袖阁,流落街头,我瞧着可怜,就让紫鹃拿了些银子给他,没想到他竟又回来了,什么也不说,只是授我一曲,我学了一个余月才算勉强学会,直至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此曲名为《广陵散》。”
“老琴师说他一生从不欠人,收了我银子,就还我一曲,两不相欠,不告诉我名字,也不许我叫他一声师父,性子着实有些古怪。”在得知慕千雪也曾在多年前见过他后,琴清甚是惊喜,连称有缘。
琴清一路将他们送到城门口,“送君千里终需一别,七爷与夫人一路平安。来日二位若来扬州游玩,请一定要让琴清一尽地主之谊。”
“就此别过,琴清姑娘珍重。”说完这句话后,东方溯扶着慕千雪上了马车,缓缓驶了扬州城。
直至马车走得不见踪影,琴清才终于收起伪装的淡然,一滴清泪自眼眶中滑落,滴入积雪之中不见。
紫鹃叹息地道:“姑娘既是舍不得,刚才为什么不告诉陛下,奴婢看陛下不是无情之人,或许他会……”
“不会。”琴清抹去脸上的泪痕,摇头道:“他固然情深,可惜只对夫人一人;我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