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看出他的疑惑,“他叫小安子,是张进的徒弟。”
被她这么一提醒,容氏也想起来了,但随即又有新的疑虑浮上心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容氏清楚记得,跟在东方溯身边的,只有张进和张远二人,并不见小安子。
梁氏微微一笑,“当然是本宫叫他来的。”说着,她眼波一转,落在直起身的小安子身上,“陛下龙体不适,张进要照顾陛下,所以差你回承德殿取玉玺,记着速去速回。”
“嗻!”小安子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当即应声离去,看得容氏怔,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他什么时候成了娘娘的人?”
梁氏拨一拨戒指,微笑道:“要是连这些准备都没有,本宫又怎敢冒然行事。”见容氏始终惴惴不安,她伸出优美如兰花的手指轻轻搭在容氏肩上,“还不放心?”
容氏身子微微一颤,低头道:“有娘娘运筹帷幄,臣妾又怎会不放心,一切悉听娘娘吩咐。”
“很好。”梁氏对着窗外照进来的天光比一比指甲,满意地道:“待予瑾登上帝位,你要的富贵荣显,本宫皆会许你,半分不少。”
“多谢娘娘!”容氏头垂得越低了,透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恭维,谁也没看到,那双眼睛里透着森冷的怒火。
终日打雁,却不想有一日被雁啄瞎了眼!
这几年来,她表面上对梁氏毕恭毕敬,其实根本没有把梁氏放在眼里,在她看来,梁氏除了出身武将世家,有幸生了一个儿子之外,一无是处;要是她有梁氏的家世与运气,绝对比梁氏做得更好,也爬得更好。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一直不声不响的梁氏竟然会疯狂到逼宫窜位的地步,还把自己耍得团团转,被迫上了她的贼船。
别看梁氏说得好听,要是真让她赢了这场逼宫,怕是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自己,毕竟自己知道她太多事情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无论这场逼宫是赢是输,她……始终难逃一死!
容氏目光悄悄掠过神情呆滞的东方溯,心思飞转如轮,刚才的事,究竟是一时清醒,还是他根本没被药物控制?
夏末的黄昏,天空铺粉凝紫,与一盏盏点亮的绢红宫灯交相辉映,成为这一日当中最华美醉人的时刻。
梁氏站在檐下,抬头望着流光溢彩的天空,“绣春,昭明宫的黄昏也有这么美吗?”
绣春微笑道:“奴婢倒觉得,昭明宫的黄昏更美一些。”
梁氏有些惊讶地收回目光,“为什么?”
“因为昭明宫离天更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到。”绣春的话令梁氏缓缓勾起唇角,“你说的不错,昭明宫是离开最近的地方,所以本宫一定要回去!”
绣春笑着欠下身去,“娘娘一定会得偿所愿!”
梁氏仰头,朝流光敛滟的天空伸出蓄着尖长指甲的手,五指缓缓收拢的那一刻,仿佛真的将整片天空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