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酒还想再多看看外面的情形,两个彪形大汉却将门重新带上了。
包厢里,又陷入一片昏暗。
而那个坐在长椅上的男人的气息,却格外清晰地响在深酒耳边。
傅深酒隐约觉得这个男人熟悉,何况这个男人最开始也跟她说了“别来无恙”。
看着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言语的傅深酒,男人慵懒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傅深酒。
他最后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偏过头来看深酒面无表情的脸,“几年不见,傅小姐怎么变得这么……这么沉默寡言了?”
深酒趁着这个机会,看了那个男人的眼睛。
男人觉察到她的意图,非但没有躲开,还摘掉了脸上的口罩。
“闫修……”在看见男人那张脸的那一刻,深酒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有一瞬间的凝固,出来的声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的脸,只有半边是完好的。另外半边,像是被烙铁碾烫得水分尽失、已经深陷下的干皮透出腐烂的老树枝一般暗纹交错的颜色。死肉。
“真是难为傅小姐了,我都变成这副样子了,你居然还认得我。”闫修哈哈直笑,原本就有些像老妪的苍哑声音顿时听得人毛骨悚然。
深酒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莫名就想到了刚回雁城时见到的林苡贤。
只不过林苡贤的声音的恐怖程度比闫修的更甚,说话时嗓子眼还会出恶臭……
深吸了口气,深酒挤出笑容,“闫先生,四年前我们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会超过20句。今天你突然找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闫修叉腰,慢悠悠地在屋里走了几步,这才侧身,将自己一张凹陷的残脸对着傅深酒,“不如傅小姐猜猜看?”
深酒没有回答闫修,而是转眸看向一旁静默站着的吊梢眼女人,“你是后来才到薄家老宅做事的吧?”
“我是……”话没说完,吊梢眼的小王捂住嘴巴,懊恼地错开视线。
猜测得到印证,深酒笑着转向闫修,“闫先生,过了这么多年,你对许绾轻小姐还是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闫修深看了一眼傅深酒,“我有点搞不明白了,是傅小姐太聪明呢?还是已经知道了四年前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知道一些皮毛而已。”深酒垂下眼睫,顿了下又补充道,“不过这些皮毛已经能让我肯定,当年我被害得差点死掉,跟闫先生和许小姐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差点死掉?”闫修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突然伸手掐住傅深酒的脖子,“当年没能让你死成,让我遗憾了四年。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不如我就把这遗憾填平。你觉得呢,傅小姐?”
傅深酒对于闫修突然的动作猝不及防,再加上在闫修这个又高又精壮的男人面前,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闫修的指间的力道很重,不过转眼之间,深酒的脸已经因为缺氧而憋得通红。
挣脱不开的她,双手下意识地抱着闫修的手臂,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小王看着傅深酒渐渐苍白下去的脸,眼神蓦然凝得锋利。
下一瞬,她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过来拉闫修的手臂,语无伦次地劝道,“许小姐只交代了要喂她喝药,没说要弄死她呀!要是死了人,我这辈子可就完了!”
闫修一把挥开小王,被摔在桌上的小王咬了咬牙,又扑过来,一副吓得面如土色的样子,“闫先生,许小姐不想出人命呀!您快住手!”
额头两边的青筋爆了又爆,闫修咬了咬牙,一把将傅深酒给丢了出去。
深酒的神智都已经涣散,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像一个玩偶似得被摔在地上,在木质的地板上砸出“砰”地一声闷响。
深酒缓了好几秒种,这才突然闷哼一声,重新呼吸起来。
她按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蜷缩着身子,那种漫天的恐惧让她突然就想起了四年前自己纵身跳入深海之后的感觉。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死亡。
小王看了一眼傅深酒,哆哆嗦嗦地从包包里摸出一个药瓶递给青筋尽显的闫修,“闫……闫先生,这是许小姐吩咐我要喂给她的药,但是我不敢,您…您帮…帮我喂吧。”
闫修一把夺过药瓶,看着透明药瓶里的黑色颗粒,“这种药有效吗?”
小王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有效!卖药的人说,这种药给女人吃了,不仅能让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怀孕,还能让她的…生值器在不久以后慢慢出一股恶臭,让她再也没办法…没办法和男人…”
闫修笑出了声,好整以暇地盯着小王,“这世道还有这么邪乎的药?”
小王结结巴巴地道,“具体我我也不知道,反反正能让她再也没办法怀孕就是了。”
“绾轻还是这么心慈手软,要按照我的脾气,直接让傅深酒消失不就得了。”闫修叹惋道,语气间竟含着无奈的宠溺。
小王咽了咽口水,“许小姐大概是太善良,因为她说过留人一条性命总是好的。”
“好,那就听绾轻的。”闫修顿了下,吩咐小王,“把她扶起来!”
小王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到傅深酒已经气若游丝、根本没力气反抗后,这才蹲下身来扶起她。
深酒缓缓打开眼睛,看了一眼闫修后又重新闭上了。
闫修拧开药瓶,将药瓶里将近10粒药丸尽数倒在掌心,然后蹲在了傅深酒面前。
“傅小姐,我记得四年前我就劝过你,薄书砚身边不是你能呆的地方。既然你敢抢绾轻的东西,就应该想得到今天的下场。”说完,研修抬手,捏住了傅深酒的下颌。
直至自己的嘴巴被捏开,深酒都没有作丝毫的反抗,只是在闫修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指尖颤了颤,随后狠狠地捏进掌心。
闫修看着被捏了一下脖子就这么脆弱的傅深酒,有些扫兴地叹了口气,将摊着药丸的手掌伸向深酒被捏开的嘴。
深酒在这个时候将眼睛微微掀开一条缝,看准闫修摊着药的那只手,用尽全部的力气挥了上去,想要将他掌心的药丸给挥落。
但是闫修不是一般的男人,只将手臂微微一偏就躲过了。
看着力气尽失的傅深酒,闫修笑出声来,那笑声从他喉咙深处低低地溢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重新捏开傅深酒的嘴,将手中的黑色药丸尽数倾进傅深酒的嘴巴后,又将她的嘴巴捏合起来。
那苦涩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开来的时候,深酒猛然睁开眼睛,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反抗起来。
但闫修扣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将她的嘴巴死死捂住。
在嘴里所有的药丸都要化尽、在深酒再也感受不到那浓重的苦味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了挣扎。
深酒重新闭上眼睛的时候,豆大的泪珠滑过她眼角、颗颗滚落。
闫修像是扔一块破布一样,将傅深酒扔到地上。
在闫修站起身的时候,小王也跟着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道,“闫先生,我们快走吧!要是被现了,我在薄家的工作就再也保不住了!”
闫修嘴角噙笑地瞥了一眼小王,语调却是蔑视的,“看来绾轻身边是真的没什么人可用了,居然让你这种货色来做事。”
小王脸上骇色与焦急交杂,只是催闫修,“闫先生,我们快走吧!”
闫修看了眼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傅深酒,不耐烦地朝小王伸出手。
小王愣了下,将手中的鸭舌帽和口罩递给了闫修。
闫修一一戴上以后,并没有从包厢的正门出去,而是开了一扇木窗,从这二楼纵身跳了下去。
小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傅深酒,也快速地从闫修离开的那扇窗户跳了下去。
包厢里恢复安静。
躺在地上的深酒已经不再流眼泪,只是双目无神地凝着不知名的地方,一动不动。
她就这样躺着,躺着,像是一具再也不会有灵魂的空壳。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是只过去了几秒钟,包厢门外有越来越近的嘶吼声传来。
那吼声一遍又一遍地叫:傅深酒!傅深酒!傅深酒……
听到声音,深酒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随即无神的双目终于生出一点亮光。
但很快,那点亮光就湮灭下去。
口中再次弥漫上那种药丸的苦涩感觉,越来越浓重…
深酒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吃了那种药啊。
当时那个陌生女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吃了药,不但终生不会再有孕,升值器还会慢慢出一种恶臭。
深酒费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象了一下那种所谓地“恶臭”到底是哪一种恶臭。
是像下水道那种呢,还是像林苡贤的咽喉所出来的那种呢?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无法接受,真的无法接受。
深酒慢慢地将身子蜷缩得更紧。
尽管外面那道声音那样熟悉,但她突然就不想再被任何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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