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的,这就来到了2006年的春天,这时候,我们这水泥厂的效益越来越不差,拖欠工资,一拖就是几个月,很多外地人都辞职不干了,他们都说,不能回家带粮食来上班,辞职的人里面,就包括这个跟我们关系不错的李春生。
就连强顺也跟小庆两个,在小庆家里的二楼,开了个小网吧,权当是个副业吧,十几台破电脑,原本打算我们三个合伙的,但是我们家里人不让,因为这东西我们谁都没碰过,不知道是啥玩意儿,我也就没掺和进去。这就是在这一年,我接触了电脑,啥也不会弄,就会让小庆给我找电影看,那时候,黄色网站不少,那是强顺的最爱,每次等网吧没人,或者人少的时候,找个角落拉上我一起看。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经常劝他,少看点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降低自己的运势,他就是不听。
就是在这一段时期呢,是我记忆里最艰难困苦的,我父母这时候带着我奶奶又搬回了老宅子,新宅子就剩下我跟我老婆两个,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我们自己里打理了,记得家里那时候困苦的,连看病都要去赊账,可以说,都快没法儿过了,这也就是我老婆,这要是换成别的女人,估计早跟我离了。
就是在那时候,我总结出一个道理,男人,你要是不会挣钱,你就是会腾云驾雾七十二变,也是个白搭!我倒是一身家传的手艺,他娘的有啥用,病都看不起了。
我老婆当时也在一家水泥厂打工,他们那厂子,还不如我们这个厂子,半年都不下工资,最后,点儿水泥票,让回家自己找销路卖水泥,水泥卖掉你工资就有了,卖不掉,你就在家里放着吧,这就是你的工资。
还有一点,我们俩这都结婚好几个月了,我老婆那肚子居然一直不见动静,又没钱又没孩子,多种因素加一块儿,我就觉得这生活的负担,太沉重了……
一转眼,这就熬到了2006年的夏天,我再也忍受不住厂子拖欠工资了,跟强顺两个开始无故旷工,也就是长期旷工那种,在厂子里只挂个名,人到外面找活儿干。因为这时候已经习惯了厂矿生活,再加上都有老婆了,舍不得撇下老婆背井离乡,四下里在我们附近厂子里找干活儿,我们先后干过:纺织厂、木板厂、火电厂、化纤厂、机械厂、养殖场、纸箱厂、造纸厂、车床厂、冰箱厂,甚至,我们还当过小区里看门的保安。现在想想,只能是一声长叹外加一声苦笑,生活不容易。
还是在这年的夏天,我们当时好像正在一家木板床上班,简称“板厂”,活儿很累,而且不比水泥厂干净多少,水泥厂一下班满身的灰尘,这个木板长一下班满身的白色木屑,连头里钻的都是,而且他们那个粘合木板的胶里面还有毒,经过蒸汽压机加热以后,那辛辣气味直冲鼻孔。
这天下班,已经是傍晚时分,我骑着摩托车带着强顺正走在路上,突然,从我们身后呼啸着开过去一辆摩托车,速度特别快,同样是摩托车,他那车把我们这车比的,就像我们骑了辆自行车,不过,那车从我们身边过去没多久,尾灯一闪一闪亮了起来,好像是连踩了几下刹车,车速慢慢减了下来,紧跟着,原路一调头,朝我们头顶头过来了,强顺在我身后看不见,我朝那摩托车上的人仔细一瞧,咋看着这人有点儿眼熟呢?等近了一点儿以后再看,认出来了,李春生。
这时候,李春生已经辞职有好几个月了,因为他们家是辉县的,隔着比较远,我们之间就再没联系过。
看见他我就是一愣,他咋在这儿呢,而且风风火火的,这是要去干啥呢?
两辆摩托车头顶头越来越近,李春生冲我笑了起来,我这人你们也知道,不怎么会笑,冲他点了下头。
等两辆摩托车彻底碰了头儿以后,我上下打量的李春生几眼。
这李春生呢,其实长得很漂亮,模样就跟林志颖似的,人也很机灵,而且能说会道。不过这时候,可大变样儿了,胡子拉碴的,头很长,上面还油光光,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洗过了,上身穿着一件黑色衬衣,下身,居然穿着一条皮裤子,就是冬天骑摩托车才穿的那种皮裤子,不过这时候是夏天呀,穿这个叫人看着都稀罕,他这时候的形象,可以说邋遢到极点了。
李春生一见我们就笑,喊了我一声黄河哥,喊了强顺一声强顺哥,人虽然邋遢吧,嘴却比过去更甜了。
彼此说了几句以后,李春生非要拉着我们到路边的饭馆里喝点儿,都是好朋友,好长时间不见了,路上碰了面,当然得叙叙旧。
进了饭馆,李春生点了俩肉菜,要了两瓶十几块钱的白酒,我一看,这春生虽然穿的邋遢了,但是出手阔绰了不少,脸似乎也比过去胖了点儿,就他这出手的劲儿,好像个暴户。
酒菜上来,三个人喝了一杯以后,我就问他,你辞职以后,都干了些啥活儿呀?
李春生说,先开始,家里人给他买了辆二手的机动三轮车,跑山西往他们那里拉煤炭,一天能挣五六十块,我一听,怪不得出手这么大方,当时我们在厂子上班,日工资还不到三十块钱,一天五六十块钱,那都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春生随后又说,不过干了不到三月,就把三轮又给卖了,不干了。
强顺就问他,这么挣钱,为啥不干了呢?
他没说话,抬手把自己的长头朝后捋了起来,我们俩朝他头上一看,头上三分之一的头都成了白的,年纪轻轻的看着都触目惊心。
放下头他又说道,拉煤太抄心,从咱这里往山西走的那条路,全是盘山路,路面又窄,一边是山,一边就是悬崖,上百米深,开车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我们俩当即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虽说挣的钱多,不过这可是整天玩儿命的活儿,他说的那条路,我们前些年就走过,就是给老鬼儿子送信那次,也就是田田那段经历,那条路,是够可怕的,你要是再拉上一车煤,真不敢想象。
春生说,有一次,他是车子中途坏掉了,所幸是空车,车轮子蹭到了悬崖边儿上,一只轮子都悬空了,要是拉满煤的车,那次他就没命了,吓得腿都软了,直接回家把车给卖了。
等他从回忆缓过劲儿以后,我又问他,那你现在干啥呢?
他谨慎的朝四下看了看,见饭店里没啥人注意我们,压低声音跟我们说,现在我就来山底下转悠,见那个村里的狗多,就逮上几只,拉回俺们那里,品种好的,就当宠物狗卖,品种不好的,就把它卖给饭店,一般下山一趟,至少能弄上两三只狗,回去就是几百块钱,要是运气好,弄上只好狗,一只就能买上千块。
这时候,三个人都喝的不少了,我又问他,你去抓那些狗,那些狗不咬你呀?
春生嘻嘻一笑说,我抓狗有的是办法,现在只要是狗,我往它们身边一去,别说咬我,远远就跑开了,随后,他问我们,你们村里有好狗没有?
我摇了摇头,我对狗没啥研究,家里从来不养这些狗呀猫的。
强顺说,俺们村里菜狗(土狗)很多,没有好狗,西村的人有钱,我见他们村里有几条好狗。
春生一听眼睛就亮了,说,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带我去西村中不中,叫你们看看我是咋抓狗的。
我没说话,强顺来了兴致,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