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如果驸马所言虚实各半,还要与陛下面前多多美言。此子随言语唐突、行为无状、不晓朝堂政事,却是我大宋百年难得一遇之大才。事关国运,本官拜托了。”
见到皇帝真生气了,王安石也没了主意,总不能追到后宫去吧。要想救驸马还得靠这个老太监,别看只是个太监,他却和皇帝如师似友,在很多问题上都可以影响到皇帝的判断。
“王相言重了,陛下这几日身体多有不适,难免急躁了些。想来都尉不会故意欺君罔上,还请两位大人放心,裴英必不负陛下重托,当速去速归,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裴英并不打算受王安石的礼,侧身避过之后才躬身回话,不卑不亢不急不缓,一边说一边退着走到后殿门口,闪身不见了人影。
“新年快乐……这下老夫看你还乐的出来!”王安石很是为驸马忧虑,因为纸上写的东西确实有点过头。
驸马在上面居然说是为了提高甲胄产量,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把千百甲片化作整块。除去让人费解的后期热处理和内衬镶嵌缝合工序,三位工匠合力每日可产二十具。
就算没有制造兵甲的实际经验,王安石也觉得这个数字夸大成分有点多。假如能谨慎一些,变成二具哪怕五具呢,自己也能在皇帝面前拍拍胸脯担保。
可二十具,这不是把满朝文武外加皇帝都当傻子哄嘛。合算给你驸马百十名工匠,整个大宋朝的甲胄就全造出来了,那还要南北作坊、弓弩院的几千匠人何用?各州各路的匠作监也可以废除了。
而且这封信是用普通马递传到枢密院的,并没有使用急脚递直接呈送皇帝。也就是说上面的内容至少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想瞒也瞒不住。
然后呢?然后皇帝必须先掌握实情,并提前对驸马的欺君行为做出处罚决定。否则等到大臣和御史们琢磨明白,罪名和惩罚力度就会更重了。
这位驸马刚刚出任几个月,就快把半个朝堂的官员全得罪光了,此时盼着他倒霉、四处找他小辫子揪的大有人在。没事儿还想找点事儿呢,这不是把漏洞送到了人家眼前嘛。
确切的说,神宗皇帝并不是真生气,他是在给司马光以及自己定基调,借此保护驸马不要受到太大伤害,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
没看到司马光一直都没吱声,皇帝一走他也悄悄溜了,根本就不给自己商讨的机会。看来这个胖子身上背负的压力也不轻,这次恐怕不会站出来压制旧党一派,更不会明目张胆的维护驸马了。
这个冬天有点冷啊……王安石此时忽然觉得殿中的气温比外面还冷,那个满身龙鳞的铸铁大炉子即便都快被肚子里的焦炭烧红,可体内的寒意依旧在不停的散,从内至外。
假如这次皇帝真的扛不住、旧党方面又不肯妥协、司马光还无法统一旧党内部的意见,驸马还就真玄了。
新党倒是可以力保,可这样一来新旧两党又会变成死对头,好不容易妥协了一年多的大好局面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