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八斤,坐下,我还有话要说。”这时洪涛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大人还有话要叮嘱?”朱八斤觉得下面将要说的话好像挺关键,因为驸马又开始摸他那几根若隐若现的胡子了,只有使劲儿动脑子时才有这个动作。
“你从开封就跟着本官忙前忙后,算起来也应该还清了儿子的债。这次去湟州福祸难料,本官又没有官职许与你,难道不想回开封守着乌金行安安稳稳当个富家翁吗?假如有这个想法尽管和我提出来,王相那边由我去说项,必让他把你儿子放出来。假如你还想帮官人一把,依旧可以在乌金行中任职,如何?”
洪涛并没有谈工作,而是把话题转到了朱八斤身上。这个人跟着自己除了点小财之外好像别无所求,也一直任劳任怨的甘受驱使,这让洪涛很不安心。
在他的人生理念里就没有忠心这个词儿,人和人交往必须有利益诉求,这个利益可以不是钱,但必须有。
只要谁无缘无故的跟在自己身边奔波,那这个人就将被视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在去湟州赴任之前,洪涛打算把各种不稳定因素都铲除,然后轻装上阵。别前面防着敌人,后边还得防着自己人。
湟州不比开封和京兆府,在内陆城市中再怎么耍心眼斗鸡贼也不会伤及性命,自己还有心情陪着他们玩。可到了边境一不留意就是死翘翘,还是别搞这种高难度的技术动作了。
“大人小看我朱某人了,八斤虽然没怎么读过书,却也懂得为国靖边是值得称道的大好事儿。可惜八斤能耐不济,无法和大人一般运筹帷幄,却想跟在大人身边为朱家谋个好前程。”朱八斤好像已经打过草稿了,并没怎么思考就回答得很流利。
“你怎么就能确定跟在我身边会有好前程?万一是个大灾难岂不是误了你一家老小?”这番话能信吗?洪涛是真不信。
“嘿嘿嘿,八斤知道大人不信和尚道士那一套,但大相国寺的纯真大和尚实乃得道高僧,他与小人算过一签,指点贵人在西方,命属金。大人一说要去湟州小人就知道贵人来了,大人炼铁、锻钢、造利箭宝甲,无不是金。跟着大人就是命中注定,即便最终一无所获那也是小人气运不够,无福消受,与大人无碍。”
朱八斤也知道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无法取信于人,开始详细解释他的人生理念,光说还不够,又从贴身挂着的一根小竹管里拿出张小纸条递了上来。
“封建迷信真害人啊,想不到你五大三粗的外表下,还有这么一颗虔诚的心……好好保管它,二十年后如果你我还都活着,再把它拿出来也不乏是个好故事。”
洪涛把纸条展开,才现是个批语。所谓批语就是寺庙里求签之后,花钱请大和尚讲解签上的具体含义。
上面的字是不是大和尚写的洪涛看不出来,但这张纸条肯定不是新弄的,上面不光有汗渍,还有一股子浓浓的汗酸味儿,想来已经被朱八斤贴身佩戴了很久。
信还是不信?这可真难住了洪涛。世界上人的思想方式种类太多了,往往一个重大的抉择却是由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儿来引,这也不能说是瞎编,暂且就这么滴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朱八斤觉得驸马信了,挺高兴,又把纸条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塞回竹筒。
“我想问问,你给了那个和尚多少钱,他才给你批语?”这个问题纯属无意,好奇而已。
“……小人不曾给钱,小人的徒弟与和尚说,他若不批就拆了他的摊子……”朱八斤这次真有点挠头了,好像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