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深沉,更夫打着梆子,沉闷的声音敲破夜空的宁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路旁一排飘着落叶的不知道是什么树,树底下一顶朴素的青色小轿匆匆而过,很快消失在巷道中。
更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叟,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果然没有半点小轿的影子。
定是看错了,他继续沿着长街朝前巡路。
大皇子府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火下巍峨的朱漆府门气势雄浑,一看便知是皇家气派。
青色小轿一到,立刻有人打开府门,将那顶小轿迎进门去。
朱漆大门复又合上,一切就像没有生过一样。
“相爷,我们殿下有请。”
一个府中的家仆迎上来,站在轿子侧面躬身以请,轿夫压下竹杠,殷朔从轿中步出。
定睛一看,迎候他的不是家仆,是大皇子府的丘公公。
皇子成年出宫开府建牙,公主出嫁迁居夫家,照例不能带走宫人伺候,只能带几个十分亲近爱重的。
故而能跟着皇子、公主出宫的宫人,都是十分受主子宠幸的,大皇子派丘公公来迎接他,可见他在大皇子心中的分量。
殷朔笑了笑,“有劳丘公公迎接。”
丘公公笑着避让一旁,引他朝大皇子的书房里。
书房里一灯如豆,丘公公退下之后,只剩大皇子和殷朔二人秉烛夜谈。
大皇子谦和道:“辛苦丞相漏夜到我府里跑一趟。”
殷朔端起热茶抿了一口,身上的寒气才褪去多半,“无妨。我府中少不得有二皇子和丹阳公主的耳目,还是来殿下府里谈话比较方便。”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府邸,时常人来人往,其中不乏朝臣和谋士,还有他们圜养的门客。
就算有人看见一乘小轿漏夜进了大皇子府,也想不到里头是殷朔。
大皇子道:“你说有要紧事同我商量,可是已经想好法子了?”
茶有些烫,烫得恰到好处,殷朔小口小口地抿着,不急着回答大皇子。
他知道大皇子问的是什么法子,更知道大皇子有多急切,他就是故意要吊大皇子的胃口。
“大皇子可记得,按照往年旧历,陛下每二三年秋日就要去围场打猎?”
大皇子顿了顿,“自然记得。算一算,父皇已有三年没去秋猎了。原本今年要去的,偏偏西昆大军入侵,父皇要和边境将士与百姓同甘苦,自然不能自己去打猎取乐。”
殷朔道:“战时自然不能去,可如今顾侯已经取得一次大胜。我料他很快就会凯旋而归,以他对陛下的忠心,等他回来了我们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动手?动什么手?”
大皇子目露警惕,上一次让贤妃给宁帝下毒的事差点败露,他至今还会做宁帝现此事的噩梦。
再让他动一次手,他未必有这个胆子。
殷朔有些失望,“我原本以为大皇子比二皇子有气魄,有见识,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赌一把,看来是我高看殿下了。”
大皇子看他一眼,咬牙道:“不是我胆小怕事,上一次的事险些败露,你知道,朝中未必没有旁人知道。一旦此事被揭,我和母妃性命难保,还谈什么天下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