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此刻听了贺六的话他却急了眼。
“把脏银送到京城,再等皇上批折子从京城运回江南?老六,一趟运河是一月行程。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戚继光、俞大猷军中,已然连三五天都等不了了!军饷可以拖一拖,他们手下的弟兄都是忠义之士,能够体谅朝廷的难处。可断了军需粮草,弟兄们就得空着肚子跟倭寇血战!那是要出大事的!”
贺六知道胡宗宪这个浙直总督是千难万难。他问胡宗宪:“胡部堂,你的意思是?”
胡宗宪道:“脏银暂缓二十天启运。你先从脏银里,划拨给我七十万两——要现银。同时我给皇上写奏折,求皇上恩准,从脏银里划拨七十万两给戚家军、俞家军。皇上是古往今来第一圣明的君主,一定会恩准的。到时候,你再将剩下的二百一十万两银子运往京城。”
老胡在旁边插了一句:“胡部堂,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宗宪道:“请说。”
老胡道:“这样一来,我们贺大人就要提部堂您担天大的风险!无论皇上准不准您的奏折,我们贺大人都会犯锦衣卫的家规——没有将脏银及时启运京城。如果皇上驳回了您的奏折,贺大人没有旨意便给了你七十万两银子,他就成了欺君大罪!是要问斩的!”
胡宗宪叹了口气:“是啊。老六如果替我办这事,的确要担上天大的风险。可戚家军、俞家军的两万儿郎正在血水里打滚。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救他们的命!换句话说,戚、俞两军两万儿郎的命,全系于你贺六贺百户一念之间!”
胡宗宪走到贺六面前,又道:“老六,我代戚家军、俞家军的两万儿郎,跪下求你了!”
胡宗宪总督浙江、南直隶两省军务、民务,是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锦衣卫地位再显赫,贺六也只是个六品百户。他怎么受得起胡宗宪的如此大礼?更何况,胡宗宪不是什么贪官墨吏,他是朝野上下公认的国之柱石!
贺六连忙搀起胡宗宪:“胡部堂快快请起。东南抗倭是军国大事。为了戚家军、俞家军的那些同袍弟兄,我愿意冒风险!跟抗倭的大事相比,我个人的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锦衣卫当中,多是粗人。我们这些粗人常说一句话:脑袋大了,不过碗大的疤。若是我贺六的脑袋能换得戚将军、俞将军在前方高奏凯歌,也是值了!”
胡宗宪凝视着贺六:“老六,想不到你是如此深明大义的忠义之士!”
贺六道:“这样,您立即派总督府的亲兵,到吴府去搬七十万两现银。同时您赶紧上奏折,请求皇上恩准,拿出吴良庸的部分脏银购买军需粮草。”
胡宗宪道:“事不宜迟,那我马上去办。”
胡宗宪风风火火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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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叹了口气:“唉,胡部堂几句漂亮话,你贺六脖子上的脑袋便悬了!”
贺六道:“胡宗宪是好官,我该帮他。我总不能像个守财奴一般,守着近三百万两银子,眼睁睁看着戚家军、俞家军的两万儿郎在前线挨饿受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