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应龙的折子就像一把刀子,捅到了严嵩父子身上。
人证物证俱在的事,即便严家父子想要狡辩,却也是无济于事。
永寿宫大殿内。
严嵩、严世藩父子跪在地上,对着青纱帷帐内的嘉靖帝痛哭流涕。
青纱帷帐边上,侍立着北镇抚使贺六。
严嵩道:“皇上,臣教子无方!请求皇上责罚!请皇上念在世藩这些年多为皇上奔波,没有功劳,亦有几分苦劳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青纱帷帐中,嘉靖帝打了个哈欠,问贺六:“贺六,你们锦衣卫的人都是要通背《大明律》的。贪污六万两银子,按照《大明律》应该定什么罪来着?”
贺六答道:“启禀皇上,立斩之罪!”
嘉靖帝故作惊讶的口气:“哦?连秋后问斩都不是?而是立斩?”
贺六答道:“是,皇上。《大明律》就是这么写的。”
严嵩闻言,磕头如捣蒜,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他本就八十多岁了,须皆白。一头白配上眼泪鼻涕,还有额头上磕出的血,看上去的确可怜的很。
贺六心中暗骂:现在倒想起装可怜求饶来了?你们父子陷害那些忠良之臣,大肆贪墨受贿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有今天吧?
严嵩毕竟伺候了嘉靖帝数十年。嘉靖帝对他还是存了三分君臣之情。看到严嵩这番摸样,嘉靖帝心中动了恻隐之心。
嘉靖帝问贺六:“按照《大明律》,贪贿多少两银子往上是死罪来着?”
贺六答道:“启禀皇上,贪贿八百两是流三千里的重罪,贪八百零一两,就是秋后问斩的死罪了。”
嘉靖帝道:“哦。朕看朝天观中的那两根顶梁大柱,还有几十个木檐头,也就值八百两吧。是不是,贺六?”
贺六闻言大骇:皇上竟然要保全严世藩的性命?
嘉靖帝又道:“嗯?贺六,回话!”
贺六只得答道:“圣明天纵,无过皇上。那两根顶梁大柱,还有几十个木檐头,的确只值八百两。”
严嵩父子闻言,感激涕零:“谢皇上不杀之恩!”
嘉靖帝道:“别忙谢朕。贪贿八百两,依旧是犯了重罪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即免去严世藩一切官职,三千里,流徙雷州。”
“罪臣领旨谢恩!”严世藩叩道。
严嵩突然对嘉靖帝道:“皇上,臣教子无方。自请辞去一切官职,回乡闭门思过。”
严嵩用的是以退为进的法子。
大明官场中人,有“为官三思”只说。一曰思危:知道了危险,就能躲开危险,这叫思危。
一曰思退:躲开是非窝子,退到别人不注意你的地方,这叫思退。
一曰思变:退下来就有机会慢慢看,慢慢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这叫思变。
十多年前,严嵩与前任辅夏言斗得你死我活。夏言占了下风时,便用了“思退”的法子,佯装辞官回乡。数年后,夏言起复,回到内阁,差点把严嵩整死。
严嵩这是在用以前敌人的法子,以退为进。他暗想:横竖京官、地方封疆大吏,一多半儿都是我的人。即便我退到幕后,亦能以布衣之身操控朝局!
青纱帷帐中的嘉靖帝思忖良久,道:“严爱卿今年高寿了?”
严嵩答道:“臣齿龄八十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