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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深藏功名

这番话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顾晏生从来没出过皇宫,他的所见所闻都是从书上,或者脑海里幻想出来的,但何钰却是真实见过,就这样他依旧觉得单凭见识和心胸,他又输给了顾晏生。

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不说那些了,夜里风大,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何钰从食盒里拿出一壶酒,直接丢了过去,被顾晏生接住,随后是个杯子,然后是筷子,最后干脆整个食盒都丢了下来。

“尝尝看,我特意叫人准备的。”他自己没下去,坐在高墙上,给自己留了一壶酒,搁在手里慢慢悠悠喝着。

“对了。”顾晏生突然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四更的天全黑,即便大圆的月亮也只能照出模模糊糊的影子,何钰特意穿成白色,就是显眼。

但顾晏生想看清他的脸,还是要费一番功夫。

在他眼里何钰的五官和模样,都是空白的。

“你猜。”何钰身子一歪,半躺在高墙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顾晏生摇摇头,“我猜不到。”

“还有你猜不到的?”何钰惊奇。

“你太高看我了,我再怎么样也才十二岁。”

即便设计别人,也是在了解的情况下,可他并不了解何钰。

正逢皇上给公主挑选如意郎君,招来众多世子嫡子进宫,细细数了最少二三十人,如何猜得到?

“那我给你提个醒吧。”何钰道,“我小时候父亲总说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所以总希望我快快长大,替他分担。等我真的长大,现哪里只有一把刀,分明到处都是刀。”

“大刀小刀,无数把,悬在四周,稍不留意就会被刮去一层皮。”

这提醒应该很明显了,他爹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头上只有一把刀。

他是他爹的儿子,他爹得罪的人太多,大大小小,无数人,所以他面对的不止一把刀。

他若是想成长到他爹那样,还需挨上不少刀子,先挨小刀子,再挨大刀子。

说实话,现在大部分的压力都被他爹顶着,何钰对付的人还属于小儿科的那种。

顾晏生还是摇头,“猜不到。”

这么明显还猜不到?

“那你倒是分析分析,我应该是谁?”何钰突然有些好奇。

顾晏生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不急不慢道,“你有雄心,也有实力,却还要另找捷径,与我合作,说明不是皇子皇孙。”

若真是皇子皇孙,将来自己做龙椅不好吗?为什么要绕个大圈子推举他当?

“大臣的子女中有实力说出保我高枕无忧的,只有三人,太尉之子,御史之子,与丞相之子。”

“然太尉之子空有武力却没脑子,成日想着与人争斗,一介武夫,草包之辈,绝不可能是你。”

“御史之子的诗文我看过,纸上谈兵罢了,绣花枕头不值一提。”

“那丞相之子呢?”何钰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此人是有几分聪慧,可惜不走正途,整日摸鸡逗狗,流连于青柳之地,花花公子是也,不堪大用。”

花花公子是也,不堪大用。

花花公子是也,不堪大用。

花花公子是也,不堪大用。

何钰脸上的笑僵住。

难怪你猜不中,再花十年也猜不中。

竟然被他的表象迷住。

那副作风只是迷惑敌人罢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钰还小,不想早挂。

何晓更是一头雾水。

他挥开下人,亲手端在手里。

也不喝,就这么看着,随身伺候的阿福看元宝走了,赶忙凑过来,“少爷,不能喝,恐怕有诈。”

世人都知道嫡出与庶出那是天生不合的,虽然都是一个爹生的,但是娘不一样,难免为了柴米油盐,金银财宝斗。

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端平,两者之间身份相差甚远,通常好东西都被正房得了去,身为偏房的子女,怎能不气?

但是偏房插足正妻与丞相之间的爱情,正妻又怎能不恨?

正房与偏房的恩怨从古至今一直没能解决,丞相府也不例外。

好端端的,嫡子怎么会送人参汤给庶子?

“不会的。”何晓将碗拿起,盘子给阿福,“我那个哥哥那么高傲,不会害我的。”

说罢几口喝了个干净,果然什么都没生。

“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如果说何钰是恶毒男配,那么何晓就是白莲花男主,尽想他的好,想不到他的坏。

“其实我这个哥哥,比你们想的好。”

何晓刚进府的时候,母亲忙着打扮自己,吸引家主的注意力,没人管他,他就喜欢到处玩。

有一天爬到一颗梨树上,摘了几个新鲜的白梨,结果下不来,吊在树上很长时间。

随从被他甩了,一个人进来,院子又空荡荡的,叫了半晌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天慢慢变黑,何晓有些怵,又想起一些民间故事,生生将自己吓哭。

黄昏时间小孩的哭声分外明显,幽长远扩,荡了几圈才回来。

“哭什么?”一个稍显清脆好听的声音陡然插·入。

何晓低头看去,底下站了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哥哥,双手背在背后,仰头看他。

黑落在肩上,细眉凤眼,宛如谪仙一般。

何晓的哭声奇迹般止住,他抽泣着,语句断断续续,“我……下不来了。”

那时候他才六岁,正是调皮的时候,何钰比他大了四岁,也不过才十岁而已,却像个小大人似的,表情镇定无比。

“你跳下来。”他伸出双手,“我接住你。”

其实那梨树不高,最多半个楼梯而已,但是陡峭,何晓又小,以他的视角看很高,所以不敢下。

“真的吗?”何晓面上一喜,小脚踏前一步,又退了回来。

他怕,怕何钰耍他。

还没进何府之前,何晓和他娘一直被养在外室,孤儿寡女每次上街都会被人嘲笑,说他是没爹的孩子,母亲是水性杨花的荡·妇,他是荡·妇生的孩子。

孩童们不陪他玩,还会欺负他,恶意耍他,以戏弄他为乐。

其实他长的粉琢玉雕,很是讨喜,像女孩子似的,柔柔弱弱又胆小,无端让人生起怜惜的心。

可惜这样的身份背景,硬生生拖累了他。

“跳下来。”何钰语气重了几分,常年锦衣玉食,号施令的上位者气势压下来,吓的何晓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他大叫一声,掉进何钰的怀里,何钰也才十岁,被他撞的整个人向后倒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你看,这不是没事吗?”何钰被他压在下面,从下往上看他,“我说了会接住你就一定会接住你。”

他少年老成,又受了父亲的特殊照顾,才十岁已经开始帮着父亲处理政务,父亲在朝廷上遇到问题,都会跟他提上两句,让他使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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