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鹏道。
典锻钢站起身来,姜鹏已经赢定了他的信任,反正这个家徒四壁,也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东西。
看到典锻钢母亲蜡黄的脸色,浮肿的四肢,姜鹏就知道这个面容清秀的中年女人得的是肝病,而且已经进入了晚期。
典母的意识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状态,只是本能的对光有一些反应,并不知道是谁进来了,睁开眼睛往这边轻轻一扫,就又闭上了。
随手捏起她的脉门,姜鹏仔细感应着寸关尺的细弱动静,确认典母是重症肝炎,已经开始肝硬化并伴有腹水,并了肝性脑病,嗜睡。
这病情一般人家早就住医院了,根本不是吃药能解决的。
典锻钢个子将近两米,一脸张飞似的粗豪胡茬,下面的皮肤却颇为稚嫩,真实年龄不会超过十六七岁,应该并没有收入,所以这个家,应该是有一个男人支撑的。
“你爹呢?怎么不带着你妈妈去医院?”
“跑了,之前老舅借了两万块,被他拿去赌场输光了,没钱进医院。”典锻钢平静的道,瞳孔里面压抑着怒火,表达着对亲爹的不满。
“他就这样对你们?”
“不是第一次了。他说两万块根本治不好,不如给他去创业,财了就能治好妈妈。可谁知到他去了赌场,一晚上就全输光了,还欠了三万块,之后就跑得不见踪影了!那些人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
姜鹏打断了他,嘲讽似的道:“这种爹果然是不要也罢,呵呵。你们母子应该靠自己了。”
“妈妈没有工作,就靠这个小卖部勉强维持。可是后来她查出了肝炎,也不知道是谁多嘴,闹得附近的人都知道,很多人怕传染上,就不来我们家买东西了……”
“乙肝通过血液和消化道传播,只是买东西并不会传染,这应该很多人都知道吧?”
“知道,可这毕竟是传染病,名声传出去人就会怕啊!就好像是艾滋病,所有人都知道它是血液传播,可是有几个敢和艾滋病人握手的?恐怕呆在一间屋子都会想走掉吧。呵呵,现在人的命都娇贵,附近又不是就这一家小卖部,多走几步,何必要接触带病的人呢。”典锻钢无奈的道。
姜鹏有些意外,随即明白过来有些愚昧和传统观念不是科普就能解决的,对传染病人的歧视,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消除的。
想到那些患者不光要承受病痛,还要被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他心里一根很久没有震动的弦突然抖了一下,一个决定在心中酝酿。
典锻钢续道:“只有几个可怜我们家的熟客回来……妈妈的病越来越重,我爹给不出一毛钱,我也不上学了,就去工地干活。”
典锻钢眼睛骤然绽放无比强烈的光芒,“那是我一块砖一块砖攒出来,给妈妈救命的钱!谁敢动,我就和他拼命!”
姜鹏起身,拉开抽屉,看着里面已经有些厚度的百元大钞和附近的散碎零钱,摸着硬币上已经干涸的血丝,沉声道:“伸出手给我看看。”
典锻钢有些抗拒,不过面对着姜鹏的目光他却没有一点拒绝的勇气,露出一双生满茧子的粗糙双手。
在这个冬天户外作业,手一次次干裂无法封口,纵横交错就好像一张张婴儿的小嘴,露出下面红色的嫩肉。
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了母亲的生命延续唯一能做的事情,却还被自己亲爹拖累的差点丢了性命。
亲爹呵……姜鹏想到这两个字,忍不住再次嘲讽:“有些男人眼里,家就是一个免费伺候他们的房子,使唤着妻儿……却从不知道什么是责任!”
“典锻钢,我说了投资,是我看上了你家的一件东西,只要你给我,你妈妈的病我保证她痊愈,你家所有的外债,都不用在担心。”
“不要怀疑我的执行力,现在那群小痞子都没有来,门口盯梢的三个人也走了,足以说明我的卡是真的了吧?所以,你意下如何?”
典锻钢呼吸粗重,自嘲的道:“这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会被你看上?你想要,就尽管拿走吧!”
“你的命。”姜鹏轻抿嘴唇,吐出这三个字。
典锻钢愣住,随后露出询问的神色。
“你有天赋,有潜力。我会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需要有人配合……我要说,这件事非常危险,而且违法,我无法保证任何一个人活着回来,包括我字迹。”姜鹏提前解释清楚了。
“儿啊,哪也不要去,哪也不要去,就陪在妈妈身边!啊?啊?答应我好不好!?”
床上的典母突然大叫起来,伸出手胡乱的抓着,无助而凄厉。
她双眼紧闭,应该是做了挣脱不开的噩梦。
妇人虽然昏迷,却在冥冥中感觉到了儿子到了命运的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