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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战俘与医护

“是陈大都督,下令救我们的”一个络腮胡子的清军武官,坐在轮椅上惊讶的问道,他两条腿上都裹着白色的纱布,伤口还在流血,殷红色的血迹已经从包裹的纱布下渗出了。

“不然呢你以为这药材都是天下掉下来的啊”一个医护营的医护推着轮椅,向手术房后头的病房区行去。眼前的这个双腿被开花弹弹片和枪弹分别打伤的人,以后就是073病房的人了。

“为什么”

战场上的俘虏,重伤的都就地解决了,络腮胡子看到挺着刺刀冲到自己面前的复汉军士兵的时候,都已经闭目待死了。结果他却被复汉军给救了。

“殿下说,你们在缅甸打过国战,特体从宽处置你们。”

“呵呵呵”武官笑了起来,“国战缅甸你们复汉军不是一直不承认大清是你们的国吗还谈何国战”

“我们复汉军当然不承认满清鞑子是我们的国,可是外国人承认啊。”医护随口答道,然后又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军官,“瞧不出来啊,你这五大三粗的糙汉样子,还知道我们不认大清国”

“我们来湖南都小半年了,你们复汉军的那一套,多少有些耳闻。”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顾炎武的日知录卷十三“正始”一条被眼前的武官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我长的是粗大了些,干的也是拿刀子的行当,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不认得字,没读过书。”

“嘿嘿,读过,你绝对读过。这段话我们队的教习讲过,我就没背下来。”医护也不恼。继续说道:“不过啊,俺们殿下说了,咱们中国人对天下的认知太狭隘了。这天下指的是苍天之下厚土之上,概括的应该是所知道的所有地方。咱们只把天下当成了中国了。”

“那日本、朝鲜、安南、缅甸、暹罗,还有北方的罗刹国,漂洋过海而来的红毛鬼子”医护给武官数落着自己所知道的外国,觉得陈鸣说的很对,这些国家虽然是外化之地,但大家头上的天都是同一片天啊

武官张了张嘴,他想反驳,因为那些国家都是外化蛮夷么,但也觉得天下这么解释倒也对。因为他们从云南进缅甸的时候,天,可不还是那一片天

“俺们复汉军就把天下说成中国。”武官想了想,大家口中的天下,确实可以称为中国,或是说泛指中原。

“俺们不认大清,自然是因为我们是汉人。”

“教习给我们打过一个比方,比方这天下,这中国就是一个大大的商号,夏、商两周,秦汉晋隋唐宋,当家做主的人都姓汉,那些外族人就都是店里的伙计,外头的苦力,这各朝各代分别就是大房、二房、三房、四房,兴亡轮替,但甭管是几房,这些人都是一个姓,一个祖宗。”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肉烂在锅里,那也没丢了不是都是汉人的。”

“天运循环,帝王失德,宗庙自然坠毁。但这个天下还是汉人的,这天下也真真是汉人几千年一点点打下的。”

“你读过书,俺们教习说,春秋时候,一些国家出门都是外族。秦汉时候的匈奴、鲜卑,还有南方的山越,当时江西还有湖南一些地盘,都是蛮人的。但宋明时不都是汉家河山了吗那些蛮人的后裔估计就是之前的土司吧”

“五胡乱中原和金兵南下,这就是两晋和两宋的家主没本事,商号的规模基业在他们手中大大的缩水了,让一群外人夺走了利益。蒙元灭南宋入主中原,就是商号股份彻底的易手了。汉姓从过去的东主变成了被奴役的小伙计,直到朱明太祖高皇帝,重振家业,重新夺回了商号。然后满清入主中原又是这样”

“很多汉人都说满清的好。那你说现在的满清鞑子跟蒙元时候真的有两样么蒙元那时候一等蒙古,二等色目,三等、四等才是汉人。”

“现在不一样吗只是不那么赤果果的了。第一等满八旗,第二等蒙八旗,第三等汉八旗,最后第四等才是汉人。而且剃易服”医护拨拉一下武官的辫子,“你说,你留着这个猪尾巴辫子,死了怎么有脸见祖宗”医护语气耻笑。军官脸色瞬间紧绷,但他看着不远处持枪披甲的复汉军士兵,气又泄掉了。

“蒙元时候,蒙古、色目跟忘了祖宗的汉人抢进士,现在的八旗倒是不抢进士了,鞑子就靠着进士拉拢那些数典忘祖的狗东西呢。可鞑子当官的少了吗他们当官的途径更多了。现在六部尚书侍郎啥的,不都是有满有汉吗”

“还有那上百万八旗,生下来就有铁杆庄稼吃,这吃的全是俺们的血汗。”

“外人抢了俺们祖宗的基业,还让俺们做牛做马的养活他们的奴才,俺们当然不认这个国是我们的国了。”医护理直气壮的说。

“可是整个天下不是只有中国这一个国,不是只有中国这一个商号,外头的商号看到中国的招牌了,一样把鞑子的大清国当中国看。”

“所以俺们殿下才说,你们在缅甸打的那一仗,怎么着也能跟国挂上边,虽然打败了,但没功劳也有苦劳,也不能全抹杀的。就下令把你们伤兵全力救治,死去的,也都挖坑埋了。”

医护说的话,道理并不严谨,连明末清初时候最最不被汉人接受的剃易服也轻描淡写的,把历史上的改朝换代也说的跟儿戏一样没深度,医护的这番话中有太多太多的漏洞了。武官想的却不是如何反驳,他想的却是医护口中的教习,他知道的这些东西都是教习讲给医护听的,而且很明显这个才十六七岁大的医护听进去了。那自然的这教习会比这个医护说的更好、更有理,更完备。

而不管教习大逆不道的真实言谈会是怎样一个情形,医护口中道出的这个大商号的比喻是真的很鲜活生动,简明了然。

如果是自家祖上的商号被人夺走了,即使商号的牌子依旧不变,那商号也不是自己的商号了。这个简单明白吧

但是在外人眼中,这商号还依旧有着几分先前的模样。因为商号挂的招牌没变,还是原先的招牌,虽然里头的一些规矩给变了。但外人看来,这商号似乎还是原先的商号。

如果这商号变的更强了,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如果商号变弱了,就更会痛恨那群窃贼

所以陈逆说自己等人没功劳也有苦劳或许,缅甸之战如果自己等人打赢了,那今日遭受的待遇会更好吧

“给你这个。镇痛片”医护倒了一杯水,又给了武官一片淡黄色的,有小拇指头盖那么大的药片,“疼的厉害了就把这药片吃了。”武官额头上都冒着一层明汗了。

医护知道这药片对镇痛有很不错的效果。之前都用在复汉军伤兵身上了,效果颇佳,就是药量似乎太少了,每个人只准吃三片。上头对眼前的这些鞑子战俘倒是真好,每个人给开一天两片的药量,一开就是一大瓶,足足有一百片。一个病房帐篷中有五张床铺,这就是十天的量

医护还听说这东西是从阿片里面提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法子。反正是挺珍贵的,阿片不便宜。

武官是073病房中入住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人伤势更重,现在还在昏迷中,是在手术台上昏死过去的。如果到明天还不能醒来,小命就能说了。

散着浓重血腥气味的手术台被一盆清水泼上,血迹和着清水哗啦啦的淌下,在地上冲出一波艳红色的血水。穿着青色袍子的学徒,或用清水继续冲刷着地面,或拿着干净的抹布,端着滚烫的热水,利索的上前第二次擦拭着手术台台面。最后那手术台还要用烈酒做最后的清洗

另一边,下一个等待着上手术台的清兵已经被推入了屋中。

一旁椅子上端坐的军医孙吉洲神态自若的喝着茶,这可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昨夜里清军冲击大营死伤太多的人了,那些死去的就不提了,而受伤的,重伤员按惯例是要就地解决的,殿下却传下了命令,要尽可能救治。这可真是开天辟地的第一遭也忙死了他们医护营上上下下的人了

从天不亮开始,一直忙活到现在,这马上都要中午了。

至于这一台手术做完后那一系列的清洗等等,孙吉洲也不清楚这样做派到底有什么用,反正这都是上面安排的,那就听命做呗。就像他刚刚被复汉军抓入队伍中时候,听闻开膛破肚,缝合肚皮等等字词的时候大脑都空白了。一开始看到跟屠案一样的手术台时,当场就呕吐了起来。现在不也习以为常了吗还成为了少部分能单独手术的外科军医之一,这习惯真的能成自然的。

一旁的助手正在给孙吉洲念着下一个病人的伤势报告,被开花弹从侧面炸成了重伤,左臂和左腿以及左肋下,都有弹片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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