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娘话,办完了。”环儿道。若仔细听的话,便会现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异样。
而傅珈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点头笑道:“很好。”说罢便随手褪下腕上一只双鱼戏莲银累丝手钏,递给珊瑚道:“赏了她。”
珊瑚面露讶色,看了环儿一眼,却也没多问什么,双手接过手钏,向下走了两级台阶递给了环儿。
自傅珈褪下手钏起,环儿的眼睛便一直粘在那手钏上。此时见这手钏便在眼前,她的眼中不自觉便生出了几分贪婪的神色,立刻伸手欲接。不料瞥眼却见珊瑚淡淡的眼风扫了过来,她蓦地一凛,忙缩回手,惶恐地道:“婢子不敢。原是婢子该做的。”
傅珈不耐烦地道:“赏你你就拿着。我也戴腻这个了,还不快拿走。”
环儿这才没再推辞,畏畏缩缩地拿了手钏,脸上却是乐开了花,对傅珈自是千恩万谢。傅珈摆摆手,带着人自回了明间。
此时,傅珺也在抱厦里阖目沉思。
方才在环儿裙摆上,傅珺看见了一样东西。说来也巧,前世的时候傅珺曾见过这东西,是一种杂草的草籽,叫做鬼针子。这种草籽最喜粘在人的衣物上,比苍耳还难摘除。
而当鬼针子三个字出现在傅珺脑海时,一段画面亦自记忆深处涌了上来。
那应是原主两、三岁时见到的场景。画面中,原主应是藏在哪个假山里头的。透过石洞向外看,洞外不见人影,只看得见一大一小两双鞋。
大的是素面青布鞋,小的是绣着杏花的红鞋。
只见那青布鞋微动了动,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道:“你这又是去哪淘去了,瞧这一身的灰。”
那红鞋便跺了两下脚,随后便是一个娇嫩的声音道:“方才我去打扫三境草庐了,想是那时候沾的灰。”
那苍老的声音嗯了一声,忽然又道:“咦,你袖子上粘的是什么?是虫子么?”
那娇嫩的声音轻叫了一声,随后埋怨道:“姥姥看错啦,这是鬼针子,哪里是什么虫。”
青布鞋在听到“鬼针子”三个字时猛地晃了一下,苍老的声音失声道:“鬼针子!”语气里含着浓浓的惊惧,过了好一会才颤着嗓子问道:“你……你去了哪里?”
那红鞋便伸出一只脚来踩着地上的草,只不说话。
“说,你去了哪里?”那苍老的声音严厉起来。
那红鞋子便抬起一只脚来,撒娇道:“姥姥别生气嘛,人家真的只在后花园里顽了一会子嘛。”
那青布鞋子动了动,像是拍了那红鞋子小姑娘一下,只听那小姑娘“哎哟”了一声,随后便听苍老的声音道:“你还不说实话。我告诉你,这满府里只有一处生着这东西。你还不快从实说来。”
红鞋子小姑娘便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委委屈屈地道:“好嘛好嘛,说就说,我是去了那掩翠……”
“住嘴!”那苍老的声音惊慌地道,随后又将声音压得极低,厉声道:“你疯了不成?竟敢往那里去,不想活了么?从今往后,掩翠斋三个字再不许提,那地方你也再不许去了。知道么?”
红鞋子瑟缩了一下,随后那娇嫩的声音便有些紧张地道:“知道了。再也不敢了。”
那苍老的声音便又叹了口气,道:“姥姥年岁大了,管不了你了。你这会子只答应着,过后又撂在脑后了。”
那小姑娘便赌咒誓地道:“我听姥姥的话,再不去了,再去让我脚上生疮。”
那苍老的声音便又道:“你衣服上这鬼针子万不能被人瞧见,若叫人报予荣萱堂的几个妈妈知道了,姥姥可也救不了你。”
红鞋子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后便听那小姑娘颤声道:“我再不敢了,真的。姥姥别吓我。”
那苍老的声音便又长叹了一声,问道:“那门上挂着锁,你是怎么进去的?”
那双红鞋便踮起脚跟,轻声地道:“姥姥,我只告诉您一个儿。那锁上的铁链子松啦,能推开条缝儿,我是从那缝儿里挤进去的。”
那青布鞋子便又动了两下,似是又在拍打那小姑娘,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道:“你这淘丫头,这是在作死呢。”
那小姑娘便又讨饶,一大一小两双鞋便离开了傅珺的视线,回忆也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