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漾、杨恩神色凝重,杨致堂、韩道铭、张潮三人面面相觑,郑榆、郑畅、杜崇韬、周炳武则都是微微摇头。
皇城、宫城之内,这时候好几处衙司、大仓及宫殿都被人乱中点着大火,照得夜穹一片通红。
他们在尚书省外围好不容易集结了四千多名确认能受掌控的将卒,其他将卒仓促间难以分辨忠奸,只能严令诸部分守皇城、宫城诸多要害及城门不得轻易妄动。
而为防止不可控制的骚乱漫延下去,他们甚至决看坐看好几座宫殿陷入大火熊熊燃烧,而不组织人手去扑灭。
说到底夜色是最容易制造骚乱及啸营的掩护,他们都不能尽数掌握形势,又如何敢轻举妄动?
而集结到尚书省附近的四千精卒里,就有黄虑最先集结的千余精锐,形势实在就更有些微妙了。
二皇子就不说了,论道理来讲,黄娥之子杨晔,是最有资格登帝的,但看黄虑今天的表现,黄家真是善茬吗?
张平、姜获在关键之时得人报信去救下李瑶,确定不是黄家在背后搞的鬼?
都不需要秦问、韩道铭站出来挑拨离间,众人心里都禁不住想,要是他们派出太多兵马去追击叛逆,黄虑拉拢一些官员,又鼓动将卒当夜就拥立三皇子杨晔登基,那朝中以后的形势如何展?
大家都活成精了,李知诰在襄北,暂时大家是鞭长莫及,即便决意要出兵讨伐,整顿兵马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完成的事情;而此时叫两三千叛军逃出去,显然也无碍大局嘛。
求太后、身份真假不知的二皇子?不存在的。
怎么都要以稳定形势为先,大家也不指望黄虑会率部赶往静海门杀敌。
“时局动荡,还是当早立新帝、安定人心为好。”杨致堂慢悠悠的说道。
黄虑脸色有些变,他再蠢也能猜到杨致堂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急着派兵追击叛逆却议新帝,是什么意思。
“太后受奸逆劫持,真正的二皇子或许也还落在贼人手里,是不是要将他们先救回来?”堂下有人按捺不住,站出来替黄虑说道。
不过,黄家及江东世族此时并没有足够分量的人坐在政事堂之中,皇后黄娥、李瑶以及清阳郡主都被请到后面的衙舍里休息,着张平、姜获身边的十多名老宦贴身伺候,暂时不出来参与议事,这时候即便有人鼓足勇气代表黄家、替黄虑冒头站出来说话,语气间却显得有些迟疑。
“是啊,沈相,我们当早有决断,新帝既定,京畿臣民心思稳了,什么事情都可以从容谋之;新帝登位,追讨叛逆之事,也可以下旨着棠邑协助。”张潮甚至忽视那个人的话,直接劝沈漾道。
张潮、张瀚兄弟在削藩战事后期,作为降附势力投效杨元溥麾下。
在延佑帝登基之后,张氏原本应该是金陵诸派系里实力最弱的,但实际大楚太多的骄兵悍将,反倒使得张氏更受到重用。
张潮执掌盐铁转运使司,张瀚乃左武翊军都指挥使,文武皆是要职,岳朗潭邵诸州的世家子弟,也都以他兄弟二人为座师,举荐入朝为官为将。
倘若拥立三皇子杨晔为帝,张氏在京中的势力,掰着脚趾头都能想明白,事后必然会受到黄家及江东世族的打压。
黄虑这一刻脸都绿了,但看郭亮、张瀚坐在一旁,谨守侍卫武将不议政事的规矩,他额头青筋跳了几跳,终是忍住没有吭声。
“韩大人,您的意思呢?”郑榆看向韩道铭问道。
郑晖领兵进攻清源军节度使,虽然说粮谷多从湖南行尚书省调用,但这是正规、合乎朝廷律制的调度。
而真正为郑氏一族的利益考虑,郑畅、郑榆怎么都考虑黄氏作为外戚,特别是三皇子才四五岁,黄皇后必然会倚重父兄处置军国大政,朝堂真是极可能会变成黄家的一言堂。
当然了,黄虑在郑榆眼里还嫩了一些,但他却必须考虑韩道铭的意见。
而别人说话或小声议论,都也是暗中观察韩道铭的神色,这场风波最终能不能顺利过去,棠邑接下来的反应将是极关键的一环。
“吕轻侠勾结蒙兀人刺杀陛下、劫持太后、二皇子,还请诸位大人尽快安稳局势,为陛下报仇血恨。”韩道铭坐在一旁,不急不缓的说道。
他女儿韩淑惠平时都不得延佑帝杨元溥宠幸,无儿无女,在外人看来无论是拥立大皇子,还是三皇子,这事跟韩府及棠邑都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他此时所要坚持的就是先将吕轻侠钉死在与蒙兀人勾结刺杀延佑帝的罪名之上。
也只有将吕轻侠与蒙兀人勾结行刺的罪名钉死,接下来不仅棠邑出兵河淮变得更名正言顺的,朝廷也必然要在钱粮以及招募兵卒等方面给予明确的支持。
韩道铭这样的态度,众人也能理解,毕竟韩府及棠邑这段时间来一贯都是主张出兵河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