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帝王,可能真的很少有像傅中齐这样对权位不眷恋的,他这么多年苦心栽培傅青霖,从不吝啬给他权力,一直对傅青霖这个儿子寄予厚望,其实早就已经想放手了,如今,应该是对傅青霖彻底放心了,也到了真正退位给他的时候了。
而傅青霖有这样的起点,比当年傅中齐的好太多,往后一定青出于蓝,祁国的未来,定是繁花似锦的。
楚胤沉吟道:“既然是五月才举行大典,那也不急,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去。”
庆王府的案子也差不多了,而秦国……也该变天了。
傅悦没意见,笑道:“也好,不过既然是这么大的事儿,届时也带上大嫂和馨儿一起去吧。”
楚胤挑眉。
傅悦笑意渐深:“带她们去看看祁国的山水,也为了以防万一。”
防什么,她没说,他却已经都明白了。
“好,听你的。”
傅悦将此事分别和聂禹槊夫妻和冯蕴书提了一下,他们都没意见,等这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启程南下。
北境的那一拨人被押回到暨城的时候,正是正月底。
赵禩和三司又开始忙碌。
连这几桩案子下来,朝堂又空了许多,又开始新一轮换血,幸好春闱在即,否则接连换血,估计朝廷承受不起,哪怕如此,也是有些吃不消,朝堂的运作还是有点乱。
结案的前一日,傅悦进宫去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皇帝的,当看到皇帝躺在那里,一副瘦骨嶙峋且犹如锤死的苍老病态模样,丝毫看不出曾经的半点样子,有些吃惊。
皇帝病的很严重,如今只是用药吊着一口气,人很虚弱,皇后不想他现在就死,所以自从接管了他之后,每日他的汤药里,都会滴上一两滴血,不让他毒蛊作,否则这些日子,他就算没有被折磨死,也承受不住日日听闻外面的情况而受刺激猝死了。
是了,庆王府的案子被掀开后,皇后日日都让人和他禀报外面的情形,外面那些人如何骂他,案子进展的如何了,赵禩的党派被削弱得如何了,有时候皇后还会亲自来跟他说,一字一句的凌迟着他的心,让他承受着比赤蚕毒蛊作更痛的折磨和诛心。
傅悦进来,便看到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人是醒着的,正满目死寂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呼吸有些弱。
皇后与傅悦站在一道,见傅悦神色没什么变化,才放心下来,把刚才傅悦给她的药递给何福:“拿过去,给他服下。”
何福领命,接过药,过去,恭恭敬敬的请皇帝服药,许是知道何福是皇后的人,皇帝看着何福的眼神很不善,杀气腾腾的,只是,即便再如何心情暴戾,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不想吃,可就算不愿,何福还是把药喂了进去。
皇后又让人把一个装了一副绢帛的托盘端过去放下,这才对傅悦说:“你想做什么就做,我出去了。”
傅悦颔:“好。”
皇后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去,殿内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退出,很快,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老皇帝,还有傅悦和蒙筝。
蒙筝没有出去,却没有跟着傅悦走过去,就在原地看着,她负责保护傅悦,这里毕竟是皇宫,终究不是万无一失的地方,所以,她不能离开。
父皇刚走近,皇帝就转身过来看到了她。
那双浑浊的老眼涌动着意外,没想到竟然是傅悦。
傅悦站在两丈开外,笑意吟吟:“许久不见,陛下圣体安好?”
皇帝抿了抿唇,看着她不吭声,目光锐利慑人。
到底是稳坐皇位三十年的帝王,哪怕病成这样,眼神依旧还有震慑之力。
傅悦却丝毫不在意,只笑意更深,随即微微福身,缓缓开口:“兰臻……参见陛下。”
皇帝怔愣住,旋即脸色大变,猛地就坐了起来,撑着身体看着傅悦,不可置信:“你……”
傅悦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陛下看来还是记得我的。”
皇帝本就难道到极点的脸色直接颤动起来,严重的恐惧和惊骇难掩,直接往后一退,摇头否认:“不可能……不可能……”
这段时日皇后精心吊着他的命,有没有再让毒蛊作,所以,他恢复了些力气,说话也不是问题了。
傅悦眉梢一挑:“陛下觉得我不可能活着,是以为我死在那场大火里了,还是觉得,中了碧落剧毒的我,是绝对不可能活着的?”
皇帝愣住,老眼眯起:“你……怎么可能活着!?”
就算别人可能活着,聂兰臻也不可能啊,就算那场大火没烧死,也必当逃不过碧落剧毒……
傅悦浅浅笑着,端的一副绰约从容:“我娘亲为了保住我的命,不惜自焚声东击西的把我送走,我自然会好好活着,至于碧落嘛,确实是剧毒,可我还是活了下来,活着回来报仇雪恨来了,如今秦国的局面,便是我们送给陛下的大礼,陛下可还满意?”
皇帝咬紧了牙关,目光死死地停驻在傅悦的脸上,重重的喘着气,一脸病态瘦骨嶙峋的面容有些狰狞渗人。
若是目光能杀人,傅悦估计都被凌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