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曾如清压抑的快要疯。
公司需要她一个人支撑起来, 丈夫的后事需要她亲自盯着, 每次过问都是一次折磨。案件的进程还需要时时跟进……而面对婆婆和孩子, 她又必须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不能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要垮了,许多事情憋在心中, 只觉得膨胀的要爆炸,此刻刚一开头,她内心的思绪就如决堤的洪水, 再也抑制不住。
“前几天有媒体去肇事者家中采访, 他母亲竟然当众撒泼,哭诉家中困难, 说他儿子不是故意的, 希望法院轻判。”
“凭什么他们家中不容易就要法外开恩!我们就好过了吗?凭什么她的儿子违法违章在先,却要害得我家破人亡!”
“我不服,我恨, 我真的恨。我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是我先生浑身是血的凄惨样子, 我恨的几乎要把牙咬碎, 我想让他死, 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说到最后, 曾如清几乎是吼出来嘶哑的声音里,仿佛带了血。
她着脸哭了许久, 总算觉得心中好受了些, 又对顾陌城道:“让您见笑了, 我这种心思是不是特别阴暗?我和先生总是教育两个孩子要心地善良,成为一个经得住任何考验的正直的人,可是现在……”
现在她作为母亲,却想要杀人。
顾陌城重重地叹了口气,正色道:“不,你这种想法是正常的。毕竟长久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情,我的恨并不会比你少,只会比你更多。”
曾如清感激的笑了笑,“谢谢您。”
可是说完这句话,她的表情又变得哀伤起来,几乎是带些自嘲的说:“我也不过这么说说罢了,我能做的,不过是日夜诅咒,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害死自己家人的杀人凶手不过几年就出狱,阖家团圆,继续逍遥法外……”
回家之后顾陌城就问井溶,“师兄,那个局长是不是联系过你?他是不是跟你说过那个司机的情况?”
井溶撇了她一眼,没有问原因,而是直接点了点头:“不错,那个司机的驾驶记录算不上好,违章简直是家常便饭。而且这一次就算他不是疲劳驾驶,因为本身车辆就超重,再加上速度过快,正常情况下,提前刹车也根本刹不住,就算这一次没有出事,下一次也绝对会出事。”
这么说,这就是一个明知故犯的惯犯。
世人总是爱看热闹的,可这热闹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短短几天,十字路口那场惨绝人寰的车祸就像泡沫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可是因为这场飞来横祸而倍受折磨的家庭却要长久的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从出车祸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然而那个肇事司机至始至终都没有露过一面,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
还有几家媒体对他穷追不舍,那名司机在再一次被堵到之后也有些恼羞成怒竟对着镜头叫嚣道:“滚蛋,都滚蛋,法官都不能拿我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本事?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呀!”
可想而知,当曾如清他们看到这条网上飞速传播的视频之后,几乎气得呕出血来。
或许这场事故只是可以被避免的意外,但既然生了,谁也不能挽回什么。哪怕他认错态度好一点,道个歉,承认自己的过失,被害人的心中也会稍微得到一点安慰。
然而现在,他就连这种丝毫不要成本的事情也不想做。甚至因为过多的媒体采访打扰到他的正常生活,让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看了这条早间新闻之后,顾陌城也不禁火冒三丈,将手中的的果汁往桌上重重一顿,“简直是畜生!”
看着桌上和顾陌城衣服上乱飞的果汁,洁癖作的井溶额角微跳,不动声色的抽出两张纸巾丢过去,抬抬下巴,“把自己的衣服擦擦干净。”
顾陌城愤愤的往自己衣服上擦了几下,又忍不住说道:“这都什么人呐!还有没有公平正义了!”
“世上的事儿那么多公平公正?”井溶对此却平静的很,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便是有因果循环,也是下辈子的事儿,前尘旧事统统忘个干净,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跟没有又有什么分别。”
顾陌城咬了咬嘴唇,现自己无法反驳,可到底意难平。
井溶似乎不大爱在餐桌上讨论外人生死,很快便将吃干净的盘子一推,“我吃好了。”
“师兄你等等!”顾陌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追上去问道,“这几天你有没有按时吃药?”
一提到药,井溶的表情就有点不自然的扭曲,不过还是点点头,“吃了。”
说完,又轻轻捏了捏她腮上的肉肉,“以为我是你么,需要人追着赶着的吃药!”
“哦,那就好,你药不能停的!”顾陌城再三强调,又双眼闪闪亮的说,“对了,这几天我又改良了药方,做了一款新药,药效要比现在你吃的还好一些,等会儿我拿给你啊。”
此话一出,井溶的脸几乎是肉眼看见的扭曲了下,然后语气复杂的说:“不用了吧,我觉得现在这个方子就不错,早起慢跑也不会胸闷了。”
他真心不想要什么新药!
自家小师妹天分惊人,每一次改进都颇有奇效,可唯独这个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难道果然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效果是越来越好了,味道也是越来越销魂!
眼下他正在吃的这款药丸是半年前顾陌城还没下山的时候寄过来的,当时是老黑去拿的包裹,回来的表情也是极其微妙,井溶不用问都能从他的眼底读出未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