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顾陌城说了她跟井溶的打算之后, 崇义就觉得自己冷静不了。
他努力整理了下思绪,很艰难的总结道:“所以说,就是你们知道他们心怀叵测,所以要去跑到人家大本营去踢场子?”
顾陌城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不对, 就点头,“对!”
对什么啊!崇义有点儿崩溃, 这俩孩子到底怎么想的?大过年的做点积极向上欢乐温馨的事情不好吗, 比如说留在家里跟爸爸一起吃大螃蟹?
他向旁边的秦峦要求支援, “你不说都教育的孩子见势不妙或是打不过就走为上吗?”
秦峦一手托调色盘, 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往画布上涂抹几下, 老神在在道:“对啊, 这不还没打吗,怎么能跑呢?那就是不战而败的逃兵了。”
这都什么毛病啊?偶尔崇义就觉得跟着几个人挺没法交流的。
崇义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俩还都是孩子呢,那些什么协会会员、会长的一个个年纪一大把, 走过的桥怕不是比他们走过的路都多, 肯定满肚子阴谋诡计,能对付得了吗?
“小井,平时看着你也挺稳重的, 可不好这么胡闹。”
虽然不大想承认, 但不得不说, 这师徒三个里最沉稳, 关键时候最靠得住的大概就是井溶了。
井溶明白他的意思, 就主动解释说:“崇先生,娱乐圈里的事情,我们不太懂,可这个圈子里的事情,或许您了解也不深。不过基本道理想来都是一样的,树欲静而风不止,有的时候,麻烦不是自己想躲就躲得了的,一味回避解决不了问题。”
说白了,就是我们想安安静静过日子,可那些不省心的总出幺蛾子,烦不胜烦。总这么打迂回战治标不治本,到底还得直捣黄龙,来个一劳永逸的好。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崇义也知道这俩孩子确实不是爱主动惹事的,估计也实在是给人折腾的不耐烦,这才决定迎难而上。
唉,这就体现出专业领域不同的痛来,到了这种时候,他这个当爸爸的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看他情绪不大高,秦峦也有点感慨,还特意嘱咐两个徒弟,“小心点儿,安全第一,别让家里人担心。”
第二天去参加聚会的路上,顾陌城接到了宛然的电话,听了几句就觉得怪怪的,“你不方便说话吗,怎么听上去小心翼翼的?”
“你真的没事?”没想到宛然反而反问了句,确定她不是强颜欢笑后才松了口气,这才说,“前几天不是你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也不敢问你……我查了物流,今天快递就到了,我怕泄露你们的住址,没写你的名字,到时候你让个阿姨去取,或是安保代收。除了几种口味的腊肠外,还有几只风干鸡、风干鸭,咸鸡蛋、咸鸭蛋什么的,别看不起眼,我妈手艺真的很不错的,也比外头买的放心。”
前几天看见新闻报道的时候,正在拍戏的宛然急的都上火了,可偏偏又不敢在那个当头打电话,生怕戳痛脚。
宛然妈妈并不知道这个风口浪尖上的顾陌城就是一直给自家提供药丸的大师,那天在电话里跟女儿闲话家常还无意中提到这件事,唏嘘说这个小姑娘真是惨,这才享了几天福,以后的日子该不好过了。
宛然本来就担心,听了这话真是如火上浇油,好一阵心惊肉跳,“妈你不要乱讲,崇老师对他女儿还是很不错的,口碑很好的。”
“你不懂,”宛然妈妈却不以为意,十分辛辣的来了一句,“那是因为还没有后妈,等以后结了婚,你就看着吧。”
似乎是怕女儿不信,宛然妈妈就特别感慨的说:“男人跟女人真是不一样,女人天生心软,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狠心的都是少数。男人就不成了,哪儿知道生儿育女的苦?哪个女人生的孩子在他们看来都是一样的,这有了后妈就有后爹的话真不是瞎胡说,得亏着这孩子长大了,不然啊……”
后来崇义表单身宣言,宛然才放下心来,可随后网上某些奇葩论点又让她火冒三丈:
“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觉得皆大欢喜,这明显是崇老师吃亏了啊!”
“崇义也太爷们儿了吧?这是为了孩子放弃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啊!”
反正就是有那么一群人,把崇义的单身主义归结到顾陌城身上,认为崇义之所以选择单身,就是为了她。
个别黑子的语言更是极尽刻薄,说顾陌城是拖油瓶什么的,现在回来就是报复,想要独占崇义的家产云云。
宛然当时就毛了,好歹还记得开小号,先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怼了一通,然后又专门开了个帖子。
“说顾陌城是拖油瓶,哈哈哈,简直是本年度最佳笑话,你们知道她在认识崇义之前的年收入多少吗?也就是低调,不然分分钟上年度富豪排行榜懂不懂?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崇义破产了,她也能养得起这一大家子!”
“量身打造的美容养颜药丸,月十万起底不还价了解一下?不是熟人不给做!不过效果也是真好,吃了就知道容光焕四个字怎么写……”
本来还有人想问问的,结果一看这个价格就纷纷告辞,紧接着就有闻讯赶来的黑子,说这根本就是顾陌城雇的水军,趁机打广告的。
宛然就给气个倒仰,这些人真是自己是粑粑,所以看什么都臭不可闻,当即挽着袖子跟那些黑子大战三百回合,一晚上基本就没合眼,现在眼睛都干涩的跟什么似的。
不过这些事她都没跟任何人讲,也包括顾陌城。
虽然顾陌城不知道宛然在背后还做了那么多事,可单冲这份心意就很高兴,准备回头宛然再来就给她打个折。
九九折显然不够诚意,那就……九五折?
顾陌城道了谢,又跟秦峦打电话,让他注意点快递,又跟井溶讨论了下即将面对的情况,再看窗外就能看见山上若隐若现的屋檐了。
每个时代的流行都不同,曾经那种金碧辉煌的臃肿装潢一度没有敌手,可现在讲究的却是崇尚自然。没有几个开商会承认远居深山的很大一个原因是中心地段早就被抢光,他们只会宣称这里青山秀水,举世无双,是休闲放松远离红尘的最佳选择。
而风水协会的一众大师们本来就热衷于塑造自己超然世外的脱俗形象,此次聚会自然也是选了一处深山度假村,放眼望去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的那种。
要说夏天也就罢了,满目郁葱,可北半球的冬季一点儿也不给面子,现在看到的都是光秃秃黑乎乎的山石和丛生的枯树叉。好在前阵子下的大雪还没化光,点缀在黑漆漆的山壁上倒也有几分与繁华都市截然不同的壮美与苍凉。配合着开商花大力气修建的假山亭台楼阁,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度假村一共十八栋大小别墅和度假屋,塞得下不少人,风水协会似乎特别财大气粗,直接就把度假村包了下来。
外面的车只能开到度假村大门口,然后就不能往里走了,出示了请帖后就要换乘度假村统一提供的摆渡车进去,从山脚一路绕上去,偶尔还能从路边草丛看见野鸡野兔稍纵即逝的矫健身影。
给顾陌城和井溶的是半山腰一座稍小点的度假屋,估计是考虑到邀请了三个人,三间单人卧室带着小院子,倒也适合他们住。
聚会一共三天,因为有的人离得比较远,头一天白天也没什么固定安排,就是自由活动,晚上开个见面会形势的晚宴,不管其乐融融还是刀光剑影,算是正式拉开序幕。
地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石子路两边种植着许多青松,枝丫间还有不少未化的白色雪块。西边原本有条人工引流来的小溪,不过这会儿都冻上了。
师兄妹二人前前后后转了圈,确定没有监控器之类的才放松休息,结果刚坐下几分钟就有人来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会是谁呢?
不等问,外头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在?我谢广平啊。”
谢广平?!
井溶就过去开了门,果然是谢广平,不过身边还跟着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道袍,头上还特别敬业的扎着一个溜光水滑的髻,横里一支桃木簪子。
看见他之后,那个年轻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恭恭敬敬一揖到地,“井大师好。”
井溶:“……”
后面的顾陌城探出脑袋来,噗嗤就笑了,“这谁呀?”
谢广平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干咳一声道:“之前认识的一个傻孩子,这次又碰上了,听说你们也要来,大清早就喊着要来朝圣。”
还朝圣……
年轻人看见顾陌城之后,又是一礼,恭敬地不行,吓得顾陌城一下子就跳开了。
他也不在意,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表达敬仰,“我早就听说二位的大名了,尤其是井大师,这几年您的事迹当真如雷贯耳,前阵子我叔叔那边的事儿竟然没告诉我,害我错失旁观的机会,真是可惜!”
叔叔?
井溶满头雾水的看向谢广平,谢广平就有些无奈,“就之前那个开商,这他侄子。”
他跟顾陌城就用看稀奇动物似的眼神看来人,觉得基因这玩意儿真是神奇。
那个开商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传言也听过不少,知道是个敢做别人不敢做的狠人,可侄子跟他好像完全不是同样的风格啊!
瞧这一双大眼闪闪亮,浑身上下阳光灿烂的,谁个地主家跑出来的傻孩子啊?
谢广平一点点蹭到井溶和顾陌城身边,凑近了跟他们光明正大的咬耳朵,“咳咳,这孩子叫夏冬,人吧,不错,虽然是商人家里出来的,但心眼挺正,人也聪明,上学那会儿就跳了好几回级,大学和留学时候选的也是华国古文化相关,然后不知怎么的一门心思想当风水师,只是没有正经门路。”
虽然是咬耳朵,但毕竟距离太近了,他说的话夏冬连猜带蒙差不多也能听个七/八成,当即疯狂点头,又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井溶,满脸渴望,“大师,你收我当徒弟呗!”
井溶失笑,“我还不如你大呢,当什么师父?”
“那有什么!”夏冬浑不在意的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三人行必有我师,在这上面你确实厉害,不要说我只大你三两岁,二三十岁都没问题!”
你没问题,我可有问题,井溶心道,我也没想着这么早就收徒弟啊,这不开玩笑吗?
倒是顾陌城觉得挺有意思,笑眯眯的问他,“我师兄要求可高呢,一般人都不收的,再说,我们还不知道你天分和本事如何呢。”
井溶就看她,顾陌城只是拉着他的袖子冲他一笑,井溶就什么想法也没了。
算了,先看看再说吧,又不是非收不可。
想到这儿,井溶就既甜蜜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反手勾了勾她的掌心。
顾陌城美滋滋的拉着他的手,觉得自家师兄真好!
一边的谢广平看见了也只能装没看见,就觉得自己这颗孤家寡人单身狗的老心脏真是一次次的受刺激,日子忒艰辛!
“这个简单,”夏冬好像一直等着这个环节,当即解开斜挎背包,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卷黄符纸,又特别郑重的递过去,“这是我之前画的符,您看看怎么样,要是方便的话,您可以现场考验一下嘛!”
井溶就瞅了谢广平一眼,意思是看看你给我弄来这个大麻烦。
谢广平也有点心虚,不过他也是给缠的没办法了,也怕这傻孩子老跟在自己身边被连累了,就拱了拱手。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井溶想了下,就先让他们进屋,自己边走边打开黄符纸看,又顺手递了两张给一直眼巴巴等着的顾陌城。
夏冬都没想到自己真能给让进来,兴奋地脸都红了,让坐也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鹌鹑一样,谢广平看的就觉得有点丢人。
只看了几眼,井溶的眉头都皱起来了,抖了抖符纸,“谁教你画的?”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实在听不出喜怒,谢广平也有些拿不准。
“就是张清德张大师!”夏冬很快回答道,“我还是通过学长联系到教授,又通过教授辗转联系到他,求了好久呢,交了好多学费,他才勉强教了我这一个,说是保平安消灾祸的。”
听听绕了这一大圈,顾陌城都觉得头晕!
谢广平终于看出不对来,忙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井溶唔了声,挺嫌弃的把那几张黄符纸丢到桌上,又抽了桌上的湿巾擦手,“只学了皮毛,关键的精髓十不存一,唬外行人也就罢了。”
“啊?”夏冬一听就蔫了,倒是不急着心疼钱,“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井溶啧了声,把用过的湿巾折叠好才丢入垃圾桶,然后在夏冬表情稍微好转的瞬间又一本正经道,“至少心理安慰作用还是不错的吧。”
夏冬顿时就成了一条腌黄瓜。
井溶这两天心情不错,耐心上佳,就又耐着性子问了几句,最后脸色就十分精彩。
这个夏冬,亏他天南海北的跑着拜师学艺,折腾了几年,该说他运气太好呢还是太不好?
什么有用的都没学着,不过害人的竟也一点没沾上,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