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瞎子和黑马挤了一晚,第二天,吃了早饭,大头从顺风总号挑了匹温顺驮马给他,米瞎子骑上,出城去找林飒和他王师兄。
隔天午后,秀儿带着大壮,牵着那匹驮马,送回到顺风总号。
傍晚,米瞎子一脸的心气不顺,挥着瞎杖,横冲直撞,冲进顺风后院。
李桑柔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炒米巷,看到米瞎子直冲进来,忙抬手示意他,自己已经准备回去了。
“这儿景色好,这水多清亮,这楼多高,柳树快芽了,就在这儿,烤几块肉吃吃,让我吃顿饱饭。你那炒米巷太憋屈,还有那条狗,太吵!”
米瞎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瞎杖抡起,乱挥了几圈儿,一脸烦恼。
“吃顿饱饭?怎么,张猫没给你烙饼?”李桑柔将东西放回去,伸过头,仔细看了看米瞎子的脸色。
“她那饼,越烙越不好吃,废话倒是越来越多。”米瞎子用力晃了几下椅子,晃出一阵咯叽声。
李桑柔斜瞥着他,片刻,嗯了一声,转头吩咐蚂蚱回去跟大常说一声,再从蚂蚱今天钓上来的鱼中,挑了五六斤一条乌青。
蚂蚱答应一声,用扁担挑着余下的十来条鱼,往炒米巷回去。
李桑柔搬出长炭盆,从红泥炉里掏出红旺的炭,摊开,再铺上新炭。
生好火,李桑柔搬出案板,拎出条鲜羊腿,再拎了块新鲜五花肉,和半条腊羊腿,和一条腊肉出来。
“新鲜的?”米瞎子伸头过去,看了看,再伸手指抠了下,“哪儿来的新鲜肉?肉市开市了?”
“年前存的活羊活猪,昨天杀的。”
李桑柔答着话,再冲了一遍羊腿五花肉,挑了把薄薄的小尖刀,将五花肉和腊肉切成略薄的长条,再将那条青鱼两条肉起下来,斜片成片,一片五花肉,一片腊肉,再放上鱼肉,折起,放到铁丝网上。
米瞎子急忙挪近些,伸着筷子,盯着一块块的五花肉鱼肉卷。
李桑柔将鱼骨和羊腿骨放到汤锅里煮上,用筷子将已经开始嗞嗞作响的五花肉鱼肉卷翻了一遍。
汤滚过几滚,李桑柔捞干净鱼骨羊腿骨,将切好的鲜羊腿块咸羊腿块放进去。
米瞎子一口气吃了大半条青鱼,又喝了一碗鲜羊腿咸羊腿白萝卜汤,抚着肚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满足的叹了口气,“吃饱了。
“猫这妮儿烙的饼越来越不好吃,你这烤肉的手艺,倒还跟原来一样。”
“张猫说你什么了?”李桑柔慢慢抿着汤,明了的看着米瞎子。
“那死妮子敢说我?”米瞎子横了李桑柔一眼,“这妮子,越来越没出息了,张嘴银子闭嘴钱,钻钱眼里出不来了!要那么多钱干嘛?没出息!”
“张猫她们,在京畿和扬州都置了不少地,还要跟你王师兄种棉花。”李桑柔笑眯眯看着米瞎子。
“那棉花!”米瞎子说到一半哽住,一声长叹,“乔师兄那样儿的,今年过年,都跑到大相国寺那块空地,跟着一群愚夫蠢妇,上香去了!唉!”
“你们山里,这么点儿余粮都没有?”李桑柔蹙起了眉。
“难道你家有余粮?”米瞎子没好气道。
“一年两年的余粮总还有,你们山门这么多年,就没点家底儿?”李桑柔打量着米瞎子。
米瞎子往下萎在椅子里,一声长叹,“山里讲究量入而出,过的都是穷日子,去年撑了大半年了,今年,紧紧裤腰带,也能撑上大半年,可后半年呢?明年呢?后年呢?你那棉花,就算万事顺当,也得一年一年的种,一年一年的长,对吧,唉!”
“你到建乐城,是为了棉花,还是为了钱?”李桑柔抿着茶。
“为了棉花,乔师兄实在忧心,让我过来看着。”米瞎子萎顿叹气。
“叶安平应该去过扬州了吧?挑了多少药丸子?”李桑柔斜着米瞎子。
“去过了,就挑了两样,说什么这是大事,要格外谨慎,不能急,反正一堆这个那个,全是废话,一共就挑了两样,”米瞎子顿住,抬手在额头上挠了两把,看起来烦恼无比。
“一样治风寒初起,肚涨腹泄的,只能治很轻的症,病似起非起时才好用,都不能真算是药!
“还一样,治外伤的,就你用的那个药粉,还算好。”
“叶家名不虚传。”李桑柔凝神听着,赞叹了句。
米瞎子斜瞥着她,想怼一句,话到嘴边,却气势下落,“真没挑错?能赚钱?”
“嗯,这两样药,应该就能支撑起你们山里日常用度。”李桑柔点头。
米瞎子呆了片刻,往后猛的靠在椅背上,“照你说的吧,这个,那个,简直就是银山和金海,可钱呢?在哪儿呢?”
“在去你们山里的路上。”李桑柔认真答道。
米瞎子斜着李桑柔,片刻,哼了一声。
“那个姓付的,你从哪儿拣起来的?那是个祸根!”
抿了半杯茶,米瞎子瞥了眼李桑柔道。
“她都跟你说了?她怎么打算的?先从父父子子入手?”李桑柔给米瞎子添上茶水。
“当然是父父子子在后,她想说一说这父父子子,那就得先让她那一包子证人证词能用上,别说父父子子,就光那包证词,就这一条!就闯下大祸了!
“你怎么净招惹这样的人?”米瞎子拧着眉。
李桑柔看着米瞎子,笑眯眯,没说话。
“我知道你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可你再怎么看不惯,世间法就是如此,你不能想的太多!”
最后一句,米瞎子声调透着浓浓的警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