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仲秋时节,三司会审杨家谋逆一案方彻底结束。杨家之主杨士敬始终不承认罪行,但从搜查的证据来看,他很早之前便图谋不轨却是事实。于是,落得斩的下场自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其子杨谦已死,但尸也并未逃过罪责,依旧判了斩之刑。至于韦夫人,虽有谋害庶子之罪,但其爱女之情可悯,告谋逆亦是大功,判流放千里。
在审案期间,小韦氏提出和离归家,辩驳自己对谋逆毫不知情,却并未成功。最终,她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儿子与韦夫人一同流放。不过,因着杨家还有以庶充嫡的罪名,却不知这对婆媳与祖孙之间是否能够共渡患难了。毕竟,她们如今的关系十分微妙,似仇非仇,似亲非亲。恐怕连她们自个儿,心中都充满了复杂的矛盾。
至于杨家那些未出嫁的小娘子,自然须得随着韦夫人流放。而已经定亲却尚未成婚者,则忙不迭地求了二房出面,希望能够立即完婚,便是婚礼匆匆而就亦不在乎。然而,事到如今,就连杨家的出嫁女们都无不如履薄冰,之前那些见杨家势大便想联姻的人家又如何敢顶着风头娶杨家女?于是,所有小娘子无一例外被退了亲,结局只能是哭哭啼啼地随着嫡母离京了。至于她们是否曾经后悔,当初不该那般挑剔,早些成婚,那便没有多少人知晓了。
除了杨家之外,此案同样牵连出了不少与其同谋的大小世家。毕竟,杨士敬经营多年,焉能没有同谋?不过,这些同谋多数是他的属下,分别被安插在朝廷或外州之中,甚至有些武官已经升至了折冲都尉。这意味着杨家开始染指兵权,令圣人深感震怒,几乎想给这些附逆从犯也都判定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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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将人邀了过来,杨尚书自是不会吝啬传递善意,很是热情地将王子献唤过去与他以及一群长辈同坐,以示“舅甥”之间的亲近。而这些来自弘农杨氏、京兆韦氏等顶级门阀世族的亲戚们对年少的甲第状头也早已闻名许久,又不知此前曾生过“说亲变卦”之事,便以为杨尚书瞧中了他,遂打趣了几句。
杨士敬的脸色顿时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变,模棱两可地笑了笑,便欲将话题转开。
王子献却笑道:“舅父曾答应为晚辈说一门好婚事,无奈天公不作美,只得暂时作罢了。或许,亦有晚辈并不适合在这几年内成家之意。身为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亦不迟。”
“你如今还不算已经立业了么?像你这般年纪的郎君,遍数大唐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你?”一群长辈立即大笑起来,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当然,为了不触杨家的霉头,宫中的那件大喜事是说不得了,便只能谈一谈官场中事,似有似无地在杨尚书面前提一提自家的难处或者瞧中的职缺等等。若是杨尚书兴致一来,说不得便会帮衬亲戚呢?
而后,王子献在人群之中现了前前任上峰韦县令,便特意近前问候了他。虽说当初韦县令是看在杨尚书与韦夫人的面上,才待他那般和善,但无论如何他也承了情,自然不会轻易怠慢。韦县令亲眼见到杨家对这位少年郎的看重,又知道他是圣人的心腹爱将,对他更加亲热了,还邀他参加自家的小宴。
王子献仔细想想,也有些日子不曾见以前的同僚了,便满口答应下来。
本以为在杨谦刻意收敛之下,杨家这场宴饮应当会平安无事地结束,不过,显然,王子献高估了杨谦的忍耐力。这位便宜表兄趁着四周无人的时候,神情阴郁地过来与他敬酒,冷冷地道:“看来,你借着我父亲的颜面,倒是风光得很。”语中难掩怨怼之意,连目光都仿佛淬着毒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