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夜,太极宫某个偏僻的角落中,三个宫女一前一后地走入了树影之内。她们均异常警觉,几乎是时不时地便四顾张望,仿佛一有动静就会立即匆匆隐入暗夜之中。不过,即使再警觉,也无法掩饰她们脸上隐隐带着的焦躁之意。
“若有什么事,私下传信就是了,何必将我们都唤出来。”其中一个埋怨道,“如今裴氏成天疑神疑鬼的,谁都不信,就怕她身边也有娘子安的人。奴出来一趟,指不定回去之后便会遭到盘问……”
“你们若不过来,我如何能断定,你们还一心向着娘子?”另一个冷哼道,目光凌厉地扫视着她们,“虽说娘子吩咐我们蛰伏,以自保为上。可这几个月来,你们居然连半分消息都没往外传过!!娘子如今过得如此艰难,你们却不思替她分忧,莫非……”
其余两个神情一凛,立即辩解道:“最近宫中风声鹤唳,如何敢擅动?皇后对宫中的约束也日渐严格,若是一时不慎,反倒容易露出行迹!而且,奴所在之处也不易打听出消息,成日里都忙着……”
“裴氏对身边的婢女都生出了疑心,每天都换人随着她去见皇后,奴……奴也是毫无办法,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若是平常那些零零碎碎,也没有给你们传信的必要……只是,奴倒是不知,娘子居然已经艰难至此了。”
“好了。你们只要知晓,娘子期望能尽快知道,皇帝最近有什么打算,以及他究竟让谁在暗中对付娘子。皇帝最常去的便是安仁殿,皇后的言辞之中许是能透出一两句来。裴氏不是每天都去安仁殿问安么?你一定要天天跟过去,仔细听!”
“……奴明白了。只要能为娘子效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此外,若能接近新安郡王,便绝不能放过此等良机。娘子先前也是小觑了他,却不想他竟然成了圣人的左膀右臂。我们之中若有一人能光明正大地被赐给新安郡王,说不得会有意外的收获。实在是不成,便是舍去性命将他毁了也值得!”
“是,我们定然会伺机而动!”
片刻之后,三人悄悄离开了此处,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过了约莫盏茶左右,分别有人远远地缀上了她们,将她们一路上都与何人相遇寒暄一一记住。尤其是那些能寻得给宫外传信的时机的宫人,便是生得再普通,亦是不曾放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新安郡王自是不知,太极宫中居然有人打上了他的主意。他正坐在自家密室里,转述今日圣人心血来潮命人拟的敕旨:“叔父不知怎地,似是突然想起了宗室中仍有许多人天各一方,多年不曾相聚。故而,他以庆贺新年与降诞日为名,敕旨将诸王都召回京。”今上的降诞日在上元之后几日,宫中定然会举办盛大的宴饮。若是诸王都来到长安,想必定然会比往年更热闹。
“这倒是好事。”王子献道,“镇边的永安郡王与河间郡王都已经多年不曾回京,也是时候召回京面圣了。唯有真正见到他们,才能查知他们的性情,或可有助于判断究竟哪一位才心怀不轨。”永安郡王与河间郡王自然有儿孙留在京中,但都不过是些不起眼之辈,平日里也只是一群纨绔子弟走马斗鸡而已。便是连年监察他们的行踪,也寻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阿爷亲眼见一见他们也好,免得猜来猜去,心中疑云重重,反倒是难受得很。”长宁公主也道,眼眸转向李徽,“阿兄,如此说来,三世父与大堂兄也要归京了罢?”
李徽怔了怔,神色温和了许多,又难免带着些许复杂之意:“不错,阿爷与阿兄也已经离开长安多年……这次回京,说不得便不会再去洛阳了。”李泰的河南府府牧不过是虚职,无论是待在长安或者洛阳都无关紧要。而李欣的河南府少尹已经任职将近四载,也是时候迁转了——再往上,便是一州刺史了。
“一家人团聚,更是喜上加喜之事了。”长宁公主神色飞扬,“就只差二世父一家了。我真是恨不得安兴赶紧露出行迹,立即将她拿下,然后给二世父他们平反!”
“贵主放心,以她的性情,绝不可能再忍下去。”王子献道。只是,他却不似李徽与长宁公主那般喜悦。想起李欣曾经对他的审视,他几乎可断言,这位大舅兄才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至于濮王殿下,忽略不计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