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王纠结之极,犹豫了半晌,方悄悄地望了望不远处正低低说笑的两位妹妹,轻声道:“你与悦娘为何要私下来往?万一被人现,于你们的名声也不利。当年的流言之案,难不成你们都忘了个干净?既然你未婚而她早已和离,不妨与叔父叔母直言。成为驸马之后,光明正大的岂不是更好?悦娘嫁了如意郎君,你日后亦是前程无量……”
“大王多想了。”王子献打断了他,依旧淡定,“我不过是借用贵主的密道罢了。大王该惊讶的,应当是贵主寝殿中的密道可直通玄祺府邸之事罢?其余诸事皆是微末小节,完全不值得一提。”
“密道才是小事,你如此坦然地借密道绝非微末小节!谁知道你已经借了多少回了?连里头的机关都一清二楚!!”天水郡王完全不相信他的说辞,“换了是我,我也会修十条八条密道,随时随地都能避开别人与阿兄来往。听说我日后的郡王府就建在公主府另一侧,少不得也得多修几条密道。往后你若是去寻阿兄,便从我的郡王府走,绝不可再借用公主府的密道,你是否能答应?”
“偶尔事急从权,大王应当能体谅才是。”
“……分明是假公济私!!”
“大王,毫无证据便莫名怀疑,岂不是与当初那些传流言的小人无异?贵主的名声重要,大王言辞之间应当谨慎些才是。”
“我将你当作朋友,才会与你直言。否则,就凭着你此刻的所作所为,作为一位兄长,直接抽你几鞭子也不为过!!”
听着后头二人一个漫不经心的逗弄,一个精神百倍的“反击”,信安县主不由得悄悄打量着身边的堂妹,神色间同样有些迟疑之状。长宁公主浅笑起来,假作不曾现她的疑虑,牵着她左转右移,最终走入一座密室当中。
密室内,李徽正垂眸看着部曲们传来的消息。杜伽蓝坐在他不远处,闭目无声地念诵着道经。长宁公主唤了一声阿兄之后,便带着信安县主坐在杜伽蓝身侧,亲亲热热地为她们二人引见:“早年我便与阿嫂一见如故,往后终于能时常来往了。如今既成了一家人,环娘姊姊也无须与阿嫂见外,便当作自家姊妹一般就是。”
信安县主听着“自家姊妹”这样的形容,不由得浮起几分深思之意,面上依旧盈盈笑着:“听说阿嫂与我一样,熟读道经与佛经,往后少不得多向阿嫂请教,还望阿嫂莫要嫌弃我驽钝才是。”
杜伽蓝亦是微微一笑:“我对京中的尼寺与女冠观甚为熟悉,连郡王府内都建了一座家观,供奉了三清与老君。若是环娘不嫌弃,我们可结伴而行,多去那些尼寺与女冠观走一走,也可为家人祈福,如何?”
她们三人和乐融融,李璟则对王子献怒目而视,忍不住道:“阿兄可须得将王补阙看好了,否则以他如今行事无忌的性情,还不知会给阿兄惹出甚么祸患来。对了,我的郡王府何时修造?半载之内可否建好?我也好早日搬进去,与阿兄悦娘做邻居。”
李徽挑了挑眉,和浅浅含笑的王子献对视一眼:“我倒丝毫不担心子献,唯一担心的便是你。譬如昨日,你尚不知族祖父的品性,便贸贸然地将自己送了出去。往后若与其他宗室郡王也这般随意,我可是不许的。”
“族祖父一看便是豪爽之人。”李璟回道,“而且我对他慕名已久,早便想着跟他学用兵之道。待到他这回离京,我也想跟着他一同去沙州镇边御敌,积累战场经验。叔父眼下正缺得用的将才,应该会答应的。”
李徽一怔:“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打算?”
“不错。去广州之后,我自个儿私下琢磨了许久。”李璟坦然道,“先前我只想着从武,却不曾想过该如何从武,是担任京中十六卫的将军,还是去外州当都督。后来想想边疆的几位宗室郡王,觉得‘逐匈奴、驱胡虏’方是我心中真正所愿。阿爷与阿兄知道之后,也很赞同我。我还说服了杜十四郎,让他成为我的幕僚,与我同去。”
“……景行。”李徽不由得感触万分,目光温软许多,“你果真是长大成人了。”
天水郡王嘿嘿一笑,转而脸色又一变,哼声回道:“阿兄这是何意?我并非稚童,早便长大成人了。”他才不愿承认,自己早先实在是率真得近乎单纯,不堪大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