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罢。”
胡太后扫视了一眼那黑压压的人群,目光落到了正中跪倒的张国公:“国公爷,你乃朝廷重臣,现在年事已高,不必多礼。”
“谢过太后娘娘!”张国公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撑着腰慢慢站了起来,昔日挺拔的身材此刻已经有些略微佝偻,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风霜重重。
“这时间过得真快,哀家也有几年没见过张国公了,只不过看上去张国公日子过得不错,这人并未见老。”胡太后笑着看了张国公一眼:“还是那般威武。”
张国公抱拳回礼:“太后娘娘谬赞了。”
“父亲。”张皇后举步上前,眼中有泪:“本宫多年未回张府看望双亲,实为不孝。”“娘娘何出此言!”张国公大惊:“娘娘掌管六宫事务,每日劳心劳力,哪还有多余的时间来顾及张家!微臣只盼娘娘好生善待自己,只要娘娘玉体安康,微臣便心满意足。
娘娘过得称心如意便是大周之福,亦是我张府之福!”
张皇后含泪望着自己的父亲,虽是至亲之人,可却被那规矩礼仪拘着,连亲近的措辞都不能用,实在是一种折磨。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跟微臣到挽秋阁赏月。”张国公微微弯腰,前边领路,张府众人尾随两位娘娘前行,一路迤逦直奔挽秋阁。行走间,张皇后不由得回头朝张府人等看了看,心里头暗自思量,这些人里可有自己的
儿子?眼睛朝那一张张脸孔扫过,却得不到半分线索,越的焦虑了起来。
“若嫿,在看什么?”
胡太后注意到了张皇后的举动,随着她朝后边的张家人等看了过去,只见一群男子跟随在后,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也有弱冠之年的少年郎。
“臣妾想看看臣妾的二哥,他来皇宫少,臣妾都忘记他长什么模样了。”张皇后勉强一笑,用这话搪塞了过去。
胡太后微微一笑:“十多年未见,是该有不少变化了哪。”走了约莫半刻钟便到了挽秋阁,自从得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要来张国府赏月,张府便急急忙忙将此间布置了起来,凉亭里设了四个座,由张国公与夫人陪着太后娘娘与
皇后娘娘坐着,花园里设了数十案几,案几后边铺着毡毯,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块块水磨地砖将这园子点缀成了有规则的形状。出门迎客是男人们的事情,张府女眷都候在挽秋阁门口等着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驾到,张国公夫人尤其激动,虽说每年她都能进宫探望皇后娘娘,可是她依旧抑制不住想
见到女儿的心情,看到那边一群人缓缓而来,她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母亲!”见着白斑斑的老母亲站在挽秋阁门口翘期盼,张皇后没有忍住,紧走几步上前,拜倒在地:“不孝女回家看您来了!”
张国公夫人大惊,也赶紧跪了下来:“娘娘请起,臣妇当不得娘娘大礼!”
张皇后置若罔闻,双手抱住了张国公夫人,眼泪珠子跟那雨滴儿一般簌簌的落了下来:“母亲,母亲,此刻没有什么娘娘臣妇,只有母亲与女儿。”
张国公夫人好一阵心酸,伸手轻轻拍着张皇后的脊背:“娘娘,许久不见自然会要格外亲近些,可臣妇不能不守规矩,还请娘娘起来。”
胡太后与张国公并肩站在一处,她看着张皇后伏在张国公夫人肩膀抽泣,心里头也是好一阵难过,鼻子酸酸,眼中已有泪意。
一入皇宫深似海,自此家人是路人。
这种感受,她也深深体会到,入宫的女子,抛了生养自己的家庭,很少有出宫探亲的机会,每一次回娘家,那都是一份难得的奢望。
“太后娘娘,最近可还顺意?”
耳畔传来了张国公的询问之声,胡太后转脸过去,就看到了一双眸子,满目关怀,似乎那天空的星子沉沉的落到了银河的底部,可依旧还是闪着让人能见的光芒。
“哀家过得还不错,张国公看上去很是健朗,日子过得滋润。”
胡太后含笑回答,中规中矩。这么多年旧交情,到了这个时候,唯余这平平淡淡的关心之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