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史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掌心里有一封信。
“国师说他自知罪孽深重,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不见得会让他觐见,故此特地将这要紧事写在信里,托下官让他将这信转交给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
“拿过来。”
韵容姑姑走了过去,将那封信拿手中,呈交给胡太后。
胡太后将信的封皮揭开,把里边的信笺拿了出来,方才看了一眼,脸上已经变色。
张皇后本不是特别关心国师有什么要事求见,可瞧着胡太后那脸色不对,赶紧将身子斜了过来,眼睛朝那张信笺上溜了一眼,一颗心忽然就“砰砰”狂跳起来。
“传罪人丁承先觐见。”
那张信笺上写着一行字:二月,帝星陨。
胡太后的手微微颤抖着,完全不敢朝信笺上看过去,心中一片凄凉。虽然太医们说皇上的病越的重了,也不知道还能捱多久,可她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多活一段时间。一想到自己十月怀胎将他生下,从尺把长的婴儿抚养成人
,为他挣得皇位,扶着他坐稳江山,可这么一转眼,他竟然就要撒手去了,走到了自己的前边!
白人送黑人,胡太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堪堪就要掉下来。
而张皇后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她现在想的便是儿子的亲事。若是周世宗二月驾崩,那懐瑾大婚只能搁置,按着孝道,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一年里头成亲,只能是百日借孝——可借孝是民间才用的法子,堂堂皇室用这个,好像不合适
,张皇后的手抓紧了衣裳,心里纠结得很,想与胡太后提这事儿,可又怕惹得她不欢喜,一句话在喉咙口那里,吞吞吐吐,只是说不出口来。丁承先被人带了进来,昔日风光无限的国师,现在看着已经是个衣衫褴褛全身肮脏的囚犯。他的头胡子都长了很长,将大半张脸盖住,已经分辨不出他的眉目,只不过
跪倒以后的问安之声听上去还是当年那个人。
胡太后盯紧跪在那里的丁承先,用力抑制住自己的心情,缓缓问道:“丁承先,你怎敢乱写这种事情给哀家来看?”“回太后娘娘话,罪臣一直想要报与娘娘知晓,可又怕娘娘不堪承受,故此一直在思量要不要说,直至前日晚上出来放风之时,夜观星象,帝星已然黯淡无光,掐指算来,果符合气尽之数。罪臣唯恐娘娘未曾做得准备,到时候免不了手忙脚乱,心想拼着被太后娘娘责罚一通,也要将此事告知。”丁承先将身子伏低,双手撑地,额头贴到了水
磨青砖之上:“太后娘娘,皇上对我恩重于山,无论如何罪臣也要让皇上走得顺畅。”
胡太后双手交叠膝盖之上,好半日没有声响,过了一会儿她才吐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些悲伤:“丁承先,你有没有算错?”“太后娘娘,若罪臣只有几分把握,定不会冒死求见太后娘娘,兹事体大,如何能随意就能写出来的?”丁承先磕了个响头:“虽然罪臣被那陆思尧收买,可对皇上却是忠心
耿耿,太后娘娘不必怀疑。”
“你下去罢。”胡太后一只手撑住脑袋,脸上有些疲倦之色:“待哀家仔细想想。”
“母后。”
等着丁承先被带出,张皇后小心翼翼的看了胡太后一眼,轻轻呼喊了一声:“母后,现在该如何是好?”
“丁承先说得这般笃定,只怕是真会应了他的话。”胡太后慢慢睁开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咱们也得要着手准备着,以防万一。”
张皇后低声应了一句“是”,一颗心不住的扑腾着,实在想要问问懐瑾的亲事,可总觉得唐突,一只手抓紧了衣袖里子,捻来捻去,悉率作响。
“招了宗正过来,咱们几个先商议商议,要做的事情多着哪。”
胡太后挥了挥手,没精打采,张皇后坐在那边,更是开不了口,只能寻思赶紧让青萝抢在宗正进慈心宫前,抢先叮嘱一二,让宗正大人提出来,总比她开口说要好。
“母后,您先歇歇,我先去安排午膳。”张皇后站了起来,朝自己身边几个贴身姑姑宫女使了个眼色,众人赶紧跟了上去,张皇后领着几个人朝正殿外边走了过去,长长的裙裾擦着地面出轻微的响声,让靠着
椅子的胡太后忽然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