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的机车急驰在车流里,呼啸而过。
猩红锐利的眼中隐约有泪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那些腐朽的破木楼,粗糙的红砖房,满是煤渣的操场,还有生锈的铁栏杆,惨白月光下的森冷灰墙,都带着腐烂破败的霉味钻进她的毛孔里,唤醒她深埋着的记忆。
痛,那时候,只记得痛,痛到只会哭,只会爬,只会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地哭着求饶。
她问那些人,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是她不听话了吗?
她可以改的,她一直是爸爸妈妈听话的乖宝宝,一定会乖乖懂事的。
但没有人回答她,给她的回应只有漆黑冰冷的小黑屋,老鼠和蟑螂在她脚上,身上爬来爬去,嚣张地嘲笑她。
那时候,她六岁。白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混沌昏沉间,她觉得她要一路穿过时光,回到当年,抱抱那个曾经无助哭泣地小白安,揉揉她的头,告诉她,别害怕,在将来,你会
变得很强大,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也像是要冲进仇恨,以杀止杀,以恨销恨,横冲直撞在这个本就蛮荒如沙漠的世界,撞出鲜血与烈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物。
满腔的痛苦和黑暗,快要把她吞噬干净,她僵硬的手指打开花洒。
蜷缩在浴缸里,白安紧紧地抱着身子,死死地咬着牙关,睁大的双眼无论如何也不肯闭上,用力地盯着浴缸里的一颗黑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顾枭寒在外面找了白安一圈,都没见着她的人,连她的机车也没看见。
他知道白安走了。
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给他。
顾枭寒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深深地埋着头,高强度工作,过量服食药物的副作用,让他觉得全身酸痛疲惫,头疼欲裂。
夏丞远走到他旁边坐下,递了根烟给他,顾枭寒接过,夏丞远又给他点了火。
“你这些天不眠不休的工作,就是为了这一刻,好让白安回来吧?”夏丞远吐了个烟圈。
顾枭寒没接话,只是握烟的手指都有些颤。
“他会回来的。”夏丞远说。
顾枭寒偏头,看着夏丞远。
夏丞远对着他笑了下,“因为他对林昭扬,对萌芽基金,有着极深的恨意。他说,作为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人,受不了有人打着慈善的幌子作恶,所以,他会回来。”
“这就够了。”顾枭寒嘶哑的声音说。
“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不了。”
“为什么?”
“能让他留在我身边,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你说过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我付不出更多的筹码,奢求太多。”
夏丞远默然。
他知道顾枭寒指的是什么。
像他们这样的人,从生下来,就没有太多的选择,看似金山银山堆在手边,富拥一切,但可以做的选择其实少得可怜。顾枭寒的身份,注定了他以后必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虽然这说起来很迂腐很可笑,就像是封建旧社会的腐朽古老思想,但事实就是如此,越是所谓豪门,有些规
矩就越是守旧顽固,越是难以打破。
挑战社会的规则,打破世俗的看法,那是勇敢者的游戏,他们不过是——可笑的继承人。
他们得到了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他们对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要付出自由自我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