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人要报仇,问的不是有罪无罪,牛天女是宁抱关之妻,孩子是宁抱关儿女,这就够了。降世军在秦州攻破城池的时候,也不只是专找贪官污吏本人报仇吧?”
“那不一样……”薛金摇还是辨不过吴王,想了一会,干脆道:“我不能交出他们。”
“牛天女与你有恩?”
“恩情算不上,但她从前对我很好,有时候比我娘还亲。如今她向我求助,我没法拒绝。”薛金摇上前两步,解下降世棒,双手捧上,“我愿用神棒交换牛天女母子四人的性命。”
薛金摇将降世棒看得颇重,甘愿交出,乃是下定极大的决心。
徐础却不愿要这根棍棒,他宁愿与降世王、弥勒远离一些。
“你让我非常为难,身为吴王,我必须替吴人做主。”
“你是吴王,就不能……算了。”薛金摇将降世棒小心地放在地上,随后摘下头盔,“降世将军我也不当了,都用来换取牛天女一家四口的性命。你若是再不同意,我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来换。”
徐础盯着妻子,“你知不知道,若是换成你遇难求助,牛天女绝不会违背丈夫的意思而保护你,她会亲手将你交出去。”
“知道,牛天女一心一意支持宁暴儿,死都愿意,何况我的性命?但我不是她,我总想恩怨分明,如果是你遇到危险……”薛金摇停顿一会才道:“我会立刻去救你,有多少人带多少人,没人跟随,我就自己去。我没有牛天女的聪明,可能也没她那么听话,可我……”
薛金摇不擅言辞,寻思半天也说不下去。
“你先回营。”
“牛天女……”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你带走降世棒,等我的消息。”
薛金摇知道这件情的确令吴王为难,拣起降世棒和头盔,说:“至少我放过了梁王。”
“嗯?”
“你并不真心相信弥勒降世,你们都不信,什么祭拜、请神,全是假的,只为让大家忘记我父母的死因,保住梁王的一条命。亲手杀死降世王的人性命可保,手上没沾一滴吴兵之血的牛天女却要替人顶罪。如果这就是吴王想要建立的天下,就请你亲自来北营,亲手杀死牛天女母子,我不阻拦。”
薛金摇转身离去,最后留下的几句话竟然令徐础无法反驳。
徐础唤进孟应伯等吴将,向他们道:“五日之后,我亲自率兵追赶宁抱关,要在阵前斩杀其妻儿,我倒要看看,宁抱关是不是真的对他们全不放在心上。”
众将互相看看,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孟应伯道:“干嘛等五天?吴人早就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而且多等一天,宁抱关就跑远一些,追得上吗?”
“宁抱关在东边没有根基,不是陷入苦战,就是投降准、吴官兵。这五天里,我要布下天罗地网,让宁抱关无处可去,然后带有备之兵,围剿无路之宁抱关。”
“执政忒谨慎了些,死了这么多吴人,好像也打不动你的心。”孟应伯脱口而出,全没考虑后果。
徐础脸色一沉,“小孟将军既然觉得我过于谨慎,请你带兵去追宁抱关,即刻出,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等你提宁抱关人头回来,我在众军前跪谢小孟将军,愿将吴王之位让出,从此做小孟将军的马前卒。”
孟应伯脸一红,虽然性急,他有自知之明,就算兵力相当,他也不是宁抱关的对手,何况以他的地位,召集不了多少人,前去追赶,只是送死。
“是我一时失言,请执政别当真。我们都知道执政神机妙算,一定能为吴人报仇雪恨。我跟着执政,指哪打哪,没有半点犹豫。”
徐础挥手,命众吴将退下,心中更加疲惫。
郭时风在外面等候多时,踅进来道:“梁王求见。”
“请进。”
马维匆匆走进,拱手道:“经此一战,吴王已闯出天地,请恕我直言,与争鼎相比,东都不过一郡之地,宁抱关不过一夫之仇,都不足以扰动吴王之心。”
马维显然已经与郭时风交谈过,两人互相鄙视,在这件事情上的想法却是一样。
“我若不追杀宁抱关报仇,何以令吴人心服?吴人不服,何以令天下人心服?”
“吴兵已消耗过半,吴王只要坚持,他们成不了大事,不过他们倒是提供一个极好的机会,能让吴王独领全军,从此再无‘降世’二字。”
徐础不语。
马维拱手,“吴王想必以为我有私心,我的确是有,但不止于此——降世将军终究是个祸害,降世王一家需连根除掉,不能留下一枝一叶。而且,吴王总不能一直让名女子掌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