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梁王其实不错。”
“哈哈,你还在担心我会投靠宁王?”
昌言之正色道:“我的确不希望公子为宁王所用,但是我说梁王不错,乃是真心话。”
“怎么个不错法?”
“我知道许多人经常嘲笑梁王的那句‘大梁帝胄’,若在从前,我也觉得这是个笑话,现在却以为难得。为何?乱世之中,有人趁势而起,称王称霸,可是一到需要冒险时,全往后退,皆存自保之计。跟随公子一路走来,敢于迎难而上者唯有汉州楼长史、荆州陈病才、东都梁王……江东宁王寥寥数人而已。凭心而论,楼长史与公子虽是兄弟,但无兄弟之情,陈病才对公子毫无信任,宁王残暴专断,不必我来多说,只有梁王以帝胄自居,志存高远,能用公子之计。”
“你说得我快要心动了。”徐础笑道。
“可公子还是另有打算。”
“我并无打算,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昌言之叹息一声,正要再说下去,外面有人道:“盛家小辈,求见徐先生。”
昌言之掀开帐帘,迎进来一名年轻人。
年轻人的胡须刚刚遮住咽喉,长着一对极明亮的眼睛,和蔼可亲,进帐之后拱手道:“在下盛皑,拜见徐先生。”
徐础记得此人是盛荫身边诸将之一,还礼道:“皑将军稀客,请坐。”
盛皑坐在对面的铺位上,昌言之斟茶,见此人带刀,决定守在门口,没有离开。
盛皑也没有单独交谈的意思,饮一口茶,笑道:“徐先生可能不记得了,咱们曾是诱学馆同窗。”
徐础意外道:“恕我眼拙,真的想不起来。”
“不怪徐先生,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在诱学馆只待了不到一个月,就回家守丧,三年期毕,诱学馆却已不在。”
即便没有天下大乱,诱学馆也会被朝廷取消,徐础问道:“既是同窗,皑将军似又年长,我断不敢当‘先生’之称。”
“徐先生不必谦逊,我虽离开诱学馆,与馆中诸教习常有书信来往,尤其是闻人学究,他曾在信中盛赞徐先生之才。”
“皑将军可知闻人学究的下落?”
“许久没联系啦,我一直有个猜测,以为闻人学究早早查知乱世将至,所以提前找个地方避难。”
“有这个可能。”徐础笑道。
两人谈论馆中往事,盛皑虽然只待过一个月,对馆中学生却很熟悉,说起一些姓名,连徐础都不认识。
“令兄楼中军现在广陵城,我过些天要回去一趟,徐先生要带句话吗?”
徐础摇头,“知道楼中军在哪里,就足够了。”
两人闲聊多时,盛皑终于说到正事,“实不相瞒,我在帐中听到梁王的建议,颇感兴趣,当时不好开口,所以特意求见徐先生,愿闻其详。”
“盛十二将军心意已决,皑将军……能说动他?”
“盛家三主,十二将军这边说不通,还有另位两位。”
徐础想了一会,说道:“梁王此次攻冀,与上次不同,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考虑到了,计划周详,可有九成胜算,但是不得盛家相助,断难成功。”
徐础将马维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尤其是功成之后如何防御贺荣大军的反扑,却将宁王的一部分省去,“梁王兵少,若得盛家相助,可连并州一同夺下,事成之后,洛州尽归盛家,梁王北据冀、并,再与江南群雄联合,贺荣人几面受敌,必然逃之夭夭。”
盛皑边听边点头,“计划确实周详,可我们盛家最担心的不是贺荣人,而是南边的宁抱关。也是盛家一时大意,纵虎归山,让宁抱关在江东坐大。当初广陵王在吴州招兵买马,他一死,兵马分据各郡县,竟然全被宁换关笼络过去。宁抱关时时窥视淮州,盛家纵有北上之心,难解腹背之忧。”
徐础沉吟不语。
盛皑笑道:“徐先生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的确有件事,本应该等盛家稍稍赞同梁王之计以后再说,现在……有点早。”
“徐先生这就多心了,既要说服盛家主事之人,又不肯将话说清楚,可有些难。”
徐础又想一会,“宁王攻淮乃是疑兵,其实意在荆州,他想凭江自保。”
盛皑长长地哦了一声,“如此说来,连梁军也是疑兵?”
徐础笑着点头,“所以盛家并无后顾之忧,尽可与梁王一同北上攻冀。”
盛皑起身,拱手道:“我已明白,观此形势,联手入冀确是妙计,我会尽量说服主事公,请徐先生回去转告梁王,让他先做北上准备,盛家稍后。”
徐础将盛皑送到帐外,回来之后连笑几声,昌言之却极困惑,“公子刚才所说全是实话?”
“一字不虚。”
“可是……这么快就兜底,盛家人怕是不会相信吧?”
“我此行是为梁王除一后患,不是来让盛家人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