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见她,自然应该去东海边上徘徊呼唤,她若有意,自然肯出来见你。她不肯见你,你来找我又有何用?况且她身为东海盐民,本来就不能在东海以外的地方生存。就算你有情,这件事也是没有意义的啊。”
朱敏苦求道:
“当日她送回盐来,我便求她多驻足一刻,听我心曲。然而她不肯停留,径自去了。我于海滨徘徊数日,呼喊许久,也未曾得到半点回应。在下还想驻留,却怕误了归期。在下心里想着,郎君是她恩人,若是郎君去了,她自然愿意露面。在下也不求其他,只求她能听听我心中肺腑之言。无论结果如何,在下便也能死心了。”
明夷君听了他的话,露出一点微笑来,转头去问湛露:
“阿露,他说的这些,你也都听见了,你想要如何?”
湛露蹙着眉看了看那朱敏失魂落魄的模样,说道:
“我本来极讨厌这人的,如今看他这般为情所苦,却也讨厌不起来了。这人与我昔日的心境有些相像,我与他倒有几分同病相怜。再说若不是有他的机缘,我们也找不到东海盐。他所求亦不多,我们助他一次,也算是了却了一场瓜葛。”说到这里,她抬头望着明夷君,“此地离东海本来不远,我却从来没有去过。如今郎君将要离去,若是我能在郎君离去之前,与郎君同游东海,大约能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吧。”
明夷君想到此事,看见湛露眼中悲凉,不觉也有些难过,开口道了一声:
“既然阿露这样说了,我又怎么能不应呢?我们在这里再停三日,待你吃过了东海盐,我便带你出往东海去。”
那朱敏面露喜色,连连叩相谢,暂时辞别了湛露与明夷君,自去旅店投宿去了。湛露听明夷君应了,也十分欢喜,抱住明夷君脖颈,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明夷君信手拈起一枚盐晶,丢进她口里。
那小方糖块儿一样的盐晶被湛露含在嘴里,湛露用舌头顶着那小方晶块玩儿,足足让它在她嘴巴里晃了一刻钟,可那小小的盐晶块好像还是一点儿也没有融化,而湛露也没有尝到一点咸味。
正当湛露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出了问题的时候,她感觉到一点点味道在刺激着她的舌头。这就是咸味吗?是东海的味道吗?她阖上眼睛细细体察,感到那奇妙的味道一点点布满了她的舌头。这味道没有甜味那么让人满足,也没有酸味那么刺激,显得更为质朴,但湛露对厨艺的独特认知让她隐隐约约领悟到,咸味似乎是菜肴之中必不可少的味道,比甜味和酸味都要重要。
她含的时间越久,她的味蕾也就被激得越敏感。那一点点令人愉快的咸味似乎慢慢又带上了点其他的味道,仿佛东海上吹过来的风。
而这清新的风的味道到底还是渐渐变得沉重,盐的咸味越来越重,终于到了让湛露忍受不了的地步,她皱着眉把口中的盐晶块吐掉了。
“无论是多么美妙的味道,如果尝得太多,还是会变得很难吃啊。”
明夷君微笑:
“只要更精确地掌握用量,将各种各样的味道好好配合,就可以做出味道奇异的美食来了。等你适应了咸味,这世上大多数的菜肴,你就都能尝出味道来了。如此这般,你又能做出怎样的美味来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听见他这样说,湛露笑着去吻他的唇。东海盐那奇异的咸味从她口中过到了他嘴里。湛露不觉得,明夷君却尝到了盐的苦涩味。
即使是这世上最好的东海盐晶,给人带来的味道也不会是纯粹的咸味,到底还是苦涩的。然而此时明夷君尝着这苦味,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