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齐芳兵特别喜欢来找赵子建。
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阐明的情意,但或是公共课,或是图书馆,又或是旁听,每周里,她总是能找到好几次的机会,跟赵子建有所接触——赵子建甚至怀疑,对于自己的课程表,她可能记得比自己还熟。
他对此谈不上什么欣喜,只是能察觉到又一个女孩子在刻意接近自己而已,却也绝对谈不上什么不高兴,毕竟齐芳兵是个很漂亮、很养眼的女孩子。
而且,她的确是一个很有分寸的女孩子。
比如今天,下了课之后,两人夹杂在庞大的下课人流之中,一起聊着天下楼,到了教学楼外,齐芳兵还问他:“你们第二节好像也没课,要去图书馆吗?”
赵子建说不去,还有别的事,她也不多问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那我就自己去了,总感觉最近都没有好好看书似的。”
于是又走出去一段路,就在一个路口,两人就要各自分开。
本来赵子建正面带微笑地冲她点头,而齐芳兵脸上也带着那一抹叫人只觉温暖的笑容,有点可爱地冲赵子建摆手,但忽然,赵子建觉得地面似乎颤了一下。
第一个直觉反应,是可能地震了。
但明湖市即便是在历史几千年里,也似乎少有什么地震的记录。
第二个反应是,又要来一次灵涌——但灵涌似乎不至于导致地表有什么反应。
齐芳兵的手还没落下去,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却忽然怔了一下,然后脸上挂着笑容,整个人忽然瘫软——近乎是下意识地,赵子建抢了一步过去,一把接住她!
而就在这个时候,人还未接稳,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也是没来由的一闷,继而眼前忽然一黑,手脚俱是软。
本要接人,但这一下,人还没接稳,他自己却忽然一个踉跄,往前扑的姿势一下子就变成了往前趴——幸好他的反应远非常人能及,即便是在瞬间感觉身体似乎要失控的情况下,他仍是应急反应,勉强转了一下身子,把齐芳兵瘫软的身体接在了自己胸口,勉强抱住。
但与此同时,他却抱着齐芳兵一起向地面摔了下去。
耳膜中隐约听得,至少是在一公里之外的校外,汽车的鸣笛声忽然杂乱。
眼睛则看见,就在自己身边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正三五成群走在校园里的同学们忽然间就一个个歪了下去。
有自行车忽然失控,载着骑车人斜斜地撞进了绿化带。
似乎在这一刻,有谁按下了一个按钮,所有人都在顷刻间失控了。
赵子建失控的身体狠狠地砸到地面上,让他觉得后背生疼,但是瞬息之后,齐芳兵软软的身体又再次砸在他胸口,叫他觉得胸口也是一痛。
这疼痛,已是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受。
但这疼痛,却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轰鸣起来,顿时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与此同时,眼前也一下子变得五彩缤纷——似乎有耀眼的强光照耀,又似乎是身处绝对的黑暗,叫他一下子失去了视力,只能看见无数刺目的光斑。
他的脸色正在急剧地变得苍白,几乎看不到丝毫血色,他整个人瘫在地上,目光呆滞,心口处有隐隐的抽搐的痛,脑袋更是痛到似乎要裂开。
天旋地转。
这一刻,不要说调动体内的灵力来对抗,或者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甚至连思路都是僵住的,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而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停下。
不知道是多长时间过去,他忽然觉得胸口的压力瞬间为之一轻,神志还未及恢复清明的时候,他先就下意识地大喘一口气——忽然之间,脑子里的混沌,周身的麻痹,胸口的闷痛,耳内的轰鸣,眼前的光斑,后背与胸前的痛意,以及对身体失去控制的那种无力感,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近乎下意识地,他一把搂住胸口温热而柔软的身体,腰身一拧,自己已经抱着她从地上坐了起来——那骑着车子的男生正在倒进路边绿化带里的冬青丛,不远处的机动车道路上,一辆失控的车子已经撞向了一人粗的法国梧桐,车子将翻未翻,而极目望去,自己身边触目所及的所有人,已经全部倒下。
他快速地大口喘息,如同一尾被抛上岸的鱼。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叫人不由就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其实从齐芳兵要昏倒那一刻算起,也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过去而已,却叫赵子建也不由觉得,恍惚已经又是一世。
完全不需要任何的钩沉,几十年前的那一幕情形,就重新回忆了起来——记得当时,自己是在打印机旁边昏倒的,而再醒来时,整个公司的办公区里,已经是满地失去了呼吸和心跳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