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简王府,实则是简王府在京城的别馆。自从简王放弃自己的护卫军,赖在京城不肯挪窝,他们就没有另建府邸。
外头都说简王府很穷。
秦申四一路到了简王府的垂花门口。
五月底,繁枝浓密。锦绣铺地。
简王府虽然简单,却不失整洁内敛。
秦申四见惯了奢华淫逸的贵族庭院,对简王府的内敛简单充满了好感。
简王府的世子爷迎了出来。
简王世子今年三十出头,是简王的长子。他生得修长俊朗,白净斯文。穿着皂青色的直裰,鬓角梳得整整齐齐,玉树临风。
秦申四忙给他行礼。
“秦太医不必多礼。”知道秦申四是皇帝跟前最红的太医,简王世子不敢怠慢,笑着让秦申四免礼,道。“快里头请。”
他一路把秦申四请到了正院上房。
秦申四便知道。是女眷病了。
他心想,是不是那位和离回家的郡主?
他不敢露出异样,被人看出端倪未免太失礼,就低垂了头。
生病的。并非小郡主。而是简王妃。
简王妃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神色冷漠,双颊暗消瘦。看到有人进来,给她行礼。她也没什么反应,目光直。
简王陪坐在一旁。
屋子里没有旁人了。
因为有太医来,家里服侍简王妃的儿媳妇、小姐们都回避了。
秦申四先给简王行礼。
简王笑了笑,态度还好。
秦申四行礼过后,才开始给简王妃诊脉。
王妃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应。她呆呆的,安静坐着,额头却有块紫瘀,放佛是撞伤了。
秦申四诊脉,现王妃的脉涩而沉。
他先浅取脉,再深取,脉象仍是涩而沉,就知道自己没有诊错。而后,他又看了看舌苔。
简王妃的舌下纹紫,苔厚,且暗,有瘀斑。
秦申四感觉像是肝气凝结。
他问了问病时的状况。
简王世子代为回答道:“家慈每日都这样坐着,叫她也听不见。有时候站起来就走,往门上直撞,也看不见;可有时候又是好的,能说话,口齿清晰,目光又明亮……”
秦申四的眉头微拧。
这些症状,并不符合肝火凝结。
他预料错了。
“……犯病已经大半年了,去年腊月里犯病的。”简王世子又道。
秦申四就想到了去年唐家三爷和名妓檀儿的事。
王妃是不是听说了女婿的糟心事,担心女儿,才病的?
“彭提点一直照料家慈。”简王世子继续道,“开了些方子,时好时坏,反反复复的。他说,秦太医医术高超,医德高尚,而且不乱嚼舌根。他暂且没有良方,我们只好麻烦您。”
“王妃这病,全仗秦太医妙手回春,本王先谢过了。”简王也开口道。
秦申四想,简王妃这病很棘手。
彭提点年纪比秦申四大,也是医学世家出身。彭提点更加稳重谨慎,所以外人觉得他医术平平,实则他造诣很高。他能做到提点,是实至名归。
彭提点治了半年,都治不好。
而简王世子又口口声声不准张扬说出去。
“我一时也说不准,王妃这到底是什么病。”秦申四原本断定是肝气郁结,现在不敢讲了,道,“彭提点的医术,远远在我之上。既然他暂时没有良方,那么我斗胆一试。只是,我要先问问彭提点,看看他是如何诊断的。假如辩证重复了,也就没有必要拿王妃的病做试探……”
他要看看,彭提点是怎么说这个病情的。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
简王和简王世子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点头同意了。
简王妃乃是怪病,非急病,所以世子先送了秦申四出门。
秦申四从简王府出来,直接去了太医院。
他找到了彭提点。
“是我向他们引荐你的。”彭提点道,“你看病稳重,而且屡有奇招。怎样,可想到了如何给简王妃诊断?”
他没有含沙射影的讽刺,而是真心实意夸赞秦申四。
“一筹莫展。”秦申四不逞能,老实说道,“不知提点大人是如何诊断的?倘或已经用过了药,我就不用再去了……”
“我一开始以为是气血虚,就给了四物汤。喝了下去,王妃并不见好转,反而时而暴怒、时而愣;而后,我又以为是胆气虚,就开了温胆汤,结果,仍是不济。最后以为是肝火郁结,开了逍遥散。吃了这么久,病情反复无常,无法根断。每次用药,一开始能见效果,半个月之后又恢复原样。断断续续的,折腾了这半年。”彭提点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秦申四。
他用他的诚意告诉秦申四,他是真的诚心引荐秦申四去看病,而不是为了让他出丑,故意给他个难治的病,从而给他来个下马威。
秦申四听得明白,心里感激道:“我也以为是肝火郁结。既然您已经开了逍遥散,就不用再开了。我一时也想不到其他良方,不如另举他人?张渊太医医术远在我之上……”
彭提点沉默了下。
他道:“还是你去看吧。再想一想,看看还有什么方子。陛下的病,整个太医院都一筹莫展,不也被你治好了吗?”
秦申四就有点尴尬。
他不想旁人总把治好皇帝不寐症的功劳,算在他头上。
那是顾瑾之想的方子。
当初是顾瑾之说取意用药。否则,秦申四是想不到的。
可顾瑾之不准他告诉任何人…….
他就要承受这窃取来的荣耀。
这让他心里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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